第184章 蝗蟲(1 / 3)

瓦朗蒂娜形單影隻,獨自一人躺在床上。遲遲落在聖菲利浦魯爾教堂之後的另兩座教堂還在各自的方位敲著午夜的鍾聲。

然後,除了遠方傳來的幾輛馬車走過的聲音,一切重歸寂靜。

這時,瓦朗蒂娜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臥室裏那個帶有秒擺的時鍾。

她開始計算起秒針的走動,她發現秒針的擺動比她心髒的跳動雙倍地慢騰。這時,她又懷疑起來:一個從不傷害他人的瓦朗蒂娜,怎麼會想到有人要她死呢,這是為什麼?出於什麼目的?她做了什麼壞事竟能招來如此仇敵?

不要擔心,她不會睡著的。

她隻有一個念頭,一個可怕的念頭占據著她緊張的大腦,就是世界上有一個人曾一直想要謀害她,而且馬上又要謀害她。

倘若這個人對毒藥失去信心,像基督山所說的那樣幹脆用刀子,那可怎麼辦呢!如果伯爵來不及來救她,那可怎麼辦呢?如果她就要接近生命盡頭,假如她永遠也見不到莫雷爾,那怎麼辦呢?

想到這兒,瓦朗蒂娜嚇得臉色蒼白,直出冷汗,幾乎要拉鈴求援了。

但她好像在門背後看到了伯爵發亮的眼光,——這雙眼睛已印在她的記憶裏,想到他,她便感到那樣的羞愧,不禁默默地自問,如果她冒冒失失地做了傻事,如何報答對伯爵的感激之情呢?

二十分鍾,極長的二十分鍾,便這樣過去了,然後又過去了十分鍾,時鍾終於敲打半點了。

這時,書房門上傳來輕微的指甲敲打聲通知瓦朗蒂娜,告訴她伯爵仍在警惕著,並通知她同樣警惕。

果不其然,在對麵,也就是對著愛德華的房間那麵,瓦朗蒂娜仿佛聽見地板的響動。她側耳傾聽,屏住呼吸,幾乎快要窒息。這時,鎖簧吱嘍一聲,門扇沿著鉸鏈轉動起來。

瓦朗蒂娜本來是用手支起身子的,這時急忙倒到床上,把一條手臂遮在眼睛上;然後她驚慌戰栗地等待著,她的心被一種難以形容的恐怖揪著。

有一個人走到床前,拉開帳子。

瓦朗蒂娜竭力控製住自己,發出均勻的呼吸,好像睡得很平穩。

“瓦朗蒂娜!”一個聲音輕輕地說。

姑娘心底打了一個寒戰,但沒有做聲。

“瓦朗蒂娜!”那個聲音重複說。

依然是寂靜;瓦朗蒂娜打定主意絕不醒來。

但瓦朗蒂娜聽見一種輕得幾乎聽不出來的聲音,那是液體倒進她剛喝空的玻璃杯的聲音。

她壯著膽子睜開眼睛,從手臂底下望過去。

在這一瞬間,瓦朗蒂娜或許是呼吸聲急促了一些,也可能是動彈了一下,因為那個女人神態不安地停住手,朝病床俯下身來,想看看清楚她是不是真的睡著了:

這人是德·維爾福夫人。

瓦朗蒂娜認出繼母後,禁不住打了一個寒戰,連她的床也震動了一下。

維爾福夫人立即閃身退到牆邊,隔著帳子,警覺地留心瓦朗蒂娜最輕微的動作。

瓦朗蒂娜記起了基督山那幾句可怕的叮囑;她仿佛覺得在不拿瓶子的那隻手裏,看到有一把鋒利的長刀在閃爍發亮。這時,瓦朗蒂娜聚集起全部意誌的力量,拚命想把眼睛閉上;但是,此刻這個在我們的所有感官中對害怕最敏感的感官要完成這樣一個動作,這樣一個平時最簡單不過的動作,卻變得幾乎不可能了,強烈的好奇心在竭力驅使她睜開眼睛,好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聽瓦朗蒂娜呼吸均勻,周圍一片寂靜,維爾福夫人便放心地重新從帳子後麵伸出手,繼續把瓶子裏的東西倒到杯子裏。然後她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瓦朗蒂娜也沒聽見她已離開房間。

瓦朗蒂娜親眼目睹了那隻手臂不見了,千真萬確!這是一個年輕貌美的二十五歲左右女人那鮮嫩渾圓的手臂,就是這隻手臂放出了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