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起訴書(1 / 3)

法官們在一片肅靜中就座,陪審員也紛紛坐下;眾人矚目,甚至可以說眾望所歸的德·維爾福先生,也在高背扶手椅上落座,以平靜的目光環視四周。

每個人都驚異地望著這張嚴肅而冷峻的臉,從這張毫無表情的臉上似乎根本看不出半點做父親的悲痛,大家帶著一種恐怖的感覺,望著這個全然不為人類感情所動的人。

“憲兵!”審判長說,“帶被告。”

聽到這句話,聽眾席上的氣氛更活躍了,所有的月光都盯在貝尼代托將要進來的那扇門上。

門開了,被告隨即出現了。

在場的人都看清了他臉上的表情,他的臉上沒有使人心髒停止跳動或使人臉色蒼白的那種激動的情緒。

他的兩隻手位置放得很優美,一隻手按著帽子,一隻手放在背心的開口處,手指沒有絲毫的抖動,他的目光平靜,甚至是明亮的。走進法庭以後,目光在法官和陪審人員掃過,然後讓他的目光停留在審判長和檢察官的身上。

安德烈的旁邊坐著他的律師,因為安德烈自己並未請律師,他的律師是由法院指定的,他似乎認為這是無關重要的小事,無須為此請律師。那個律師是一個淺黃色頭發的青年,他要比被告激動一百倍。

審判長宣布讀起訴書。大家都知道,這份起訴書就是那鐵麵無私的刀筆先生維爾福親手起草的。

起訴書很長,長得讓每一個人如何重負。在那個時間,大家的注意力幾乎都在安德烈的身上,安德烈以斯帕達人那種不在乎的神氣漠視著眾人的注意。

維爾福的話比任何時候都簡潔雄辯。他有聲有色地描繪了犯罪的始末:犯人以前的經曆,他的變化,從童年起他所犯的罪,這一切,檢察官都是竭盡心力才寫出來的。

單憑這一份起訴書不用等到宣判,大家就認為貝尼代托已經完蛋了,根本用不著等到法律對他的判決。

安德烈聽著維爾福起訴書中接連提出來的罪名。維爾福先生不時地看他一眼,無疑他在向犯人實施他慣用的心理攻勢,但他雖然不時地逼視那被告,卻始終都沒能使他低頭,起訴書終於讀完了。

“被告,”審判長說,“您的姓名?”

安德烈站起來。

“請原諒,審判長先生,”他以一種音色純正的嗓音說道,“依我看,您所要采用的提問程序我是無法遵命的。我要求您就平時的提問程序稍加變通,而且下麵我就會證實我的要求確是事出有因的。所以,我請求能允許我按另一種順序來回答問題;我仍然會對全部問題都給予回答的。”

審判長驚奇地看了看陪審官,陪審官則去看檢察官。整個法庭因為驚奇而鴉雀無聲,但安德烈依舊不動聲色。

“您的年齡?”審判長說,“這個問題您肯回答嗎?”

“對這個問題,我將作出回答,對所有其他的問題,我也都將一一作出回答,審判長先生,但要按一定的順序。”

“您的年齡?”審判長重複那個問題。

“我二十一歲,說得確切一些,過幾天就要滿二十一歲了,因為我是在一八一七年九月二十七日晚上生的。”

維爾福先生正在忙於記錄,聽到這個日期,抬起頭來。

“您是在哪兒出生的?”審判長繼續問。

“在巴黎附近的阿都爾。”

維爾福先生第二次抬起頭來,望著貝尼代托,像是看到了墨杜薩的頭似的,他的臉上變得毫無血色。貝尼代托,則用上好的細麻布手帕瀟灑地抹一抹他的嘴唇。

“您的職業?”

“最初我製造假幣,”安德烈平靜地答道,“然後又偷東西,最近我殺了人。”

一陣低語聲,或者說一陣憤慨驚詫的聲浪,從整個大廳席卷而過:法官們驚愕地麵麵相覷,陪審員們沒想到一個體體麵麵的人竟然會這麼厚顏無恥,都露出非常厭惡的神情。

維爾福先生用手按住額頭,他的額頭最初發白,然後轉紅,以至於最後熱得燙手。然後他突然起來,神情恍惚地四周環顧,他想透一透氣。

“您丟什麼東西了嗎,檢察官先生?”

貝尼代托帶著他和藹可親的微笑問。維爾福先生並不回答,跌倒在椅子裏。

“被告,現在您願意說出您的姓名了嗎?”審判長問,“鑒於您在列舉自己的罪行時那種肆無忌憚的裝腔作勢,還有您在作所謂的交代時那種得意揚揚的神態,法庭必將以人類道德莊嚴的名義對您從嚴懲處。您之所以不肯先說出您的名字,也許正是由於這個原因:您是想靠前麵的一串頭銜使這個名字聽上去響亮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