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一塊巨大的黑色綢緞,輕柔卻又決然地覆蓋了整片森林。
莫小米冷成一團緊挨著男人,打算硬扛過完這一晚,誰曾想到了半夜 ,身旁躺著的男人有些不對勁,她伸手一摸他的額頭,發燒了。
於是她摸黑翻出了退燒藥,給他喂了下去,可半夜的溫度實在太低了,吃了退燒藥的男人凍得牙根都打顫。
這樣下去可不行,這樣睡到天亮人都要僵了,當然她自己也凍夠嗆。
想想要是給他凍死了,也太不劃算了。
莫小米幹脆抱著男人,半趴在男人身上,再用防曬衣蓋住兩人,這才攏住了幾分熱氣。
“……誒,我跟你說,你可要挺住啊,不能白瞎我一片好心啊…~~”
“茫茫人海,相遇即是有緣,更何況我兩相遇在這樣一個嫋無人煙的地方,更是緣上緣。你看你剛好在這裏,剛好遇見了我,你剛好受傷,我剛好有藥救了你,你可得家堅持住,總之,你可千萬別死了,我可不想明天一早發現自己抱著一具屍體睡了一晚上,天呐,那我下半輩子還敢睡覺嗎?……哎呀媽呀,我都不敢想……你可千萬別成為我一輩子的噩夢啊……求求了,一定挺住……”
莫小米自顧自的嘀咕許久,才沉沉睡去。
這一天的經曆簡直比過山車還要刺激,莫小米已經身心俱疲,即使白天小睡了一覺,現在也還是很快就進入夢鄉。
“啊啾!啊啾!…”
晨間涼風讓莫小米忍不住打了幾個噴嚏。
還好還好,一覺醒來他還活著,自己也沒有抱著屍體睡一晚。莫小米搓了搓自己快被凍到沒知覺的雙臂,幸好沒有淒慘到與屍共眠。
“…阿彌陀佛,三清祖師爺包郵,哈裏路亞,觀世音菩薩大慈大悲,你福大命大,撐過了一個晚上。”
莫小米把防曬衣蓋在男人身上,偷偷瞄了瞄那張嚇人的臉,又快速移開。
“我去搞點水,你躺著別亂動啊!”
她把男人枕在頭下麵的背包拿出來,這可是全部身家,必須時刻帶在身邊才安全。
莫小米緩慢的起身,全身的肌肉骨頭仿佛都在鬧離家出走,怎一個酸爽了得!?就是她有點想罵人,但也默默地艱難地緩緩朝河邊走去。
直到腳步聲漸漸遠去,一直躺著不動的男人才慢慢睜開了眼睛。
他的瞳孔依舊沒有焦距,半眯著的時候,顯得銳利而詭異。
他,活下來了!
在驚天動地的搖晃和震動中,驚險地借助地下河道從那堅不可摧的牢籠中逃出來之後。
地龍翻身,居然助力了他脫困。
真是天不亡他!
男人抿著的嘴角勾勒出一絲諷刺的意味。
雖然從水牢出來之後差點把命丟了,不過還好,上天有好生之德,他被救了。
男人的右手動了一下,手指摸著蓋在身上的衣服,滑滑的,涼涼的,手感細膩光滑,不像之前接觸過的任何一種布料。
遠處有河水的聲音,救他的少女去了河邊。
應該是個少女吧,他不太確定。聲音清亮,話多且絮叨,可是,語氣和心態似乎是不諳世事的小姑娘。
可又敢大膽地趴在陌生男子身上一整晚……
當然,她是好心。
真是個古怪又奇特的女孩,昨天晚上不知道給自己吃的是什麼藥,身上的傷痛居然也不感覺得到疼了。
他最後終還是沒有拒絕塞到嘴裏的藥丸,一是沒有多餘的力氣與她抗爭,二是從她的嘮叨聲裏沒有感受到惡意。
可能是傷口長時間沒有得到處理,他半夜發燒整個人都暈暈乎乎的,那少女喂了一種叫退燒藥的給他吃下,又趴在他身上給他當人體被子,這些奇怪又貼切的詞都是從她自言自語的話裏透露出來的。
昨夜男人雖燒的昏昏沉沉,卻能感覺到靠近自己的身體柔軟而溫暖,而他,難得的從那片溫暖裏感受到了一絲安心。
少女一直在他耳邊說話,燒的迷糊他都忍不住青筋直冒。
後來想想,她渾身顫抖,不隻是寒冷,還是害怕吧!就像她說的,害怕睜開眼睛看到自己抱著一具屍體,成為她一輩子的噩夢,然後隻剩下她自己一個人在這無邊的林海裏。
這樣一想,好像也不是不能忍受了。
一覺醒來, 他半邊身體被他壓的發麻,她卻擁著他睡的很沉,不帶絲毫防備,男人隻要一抬手,輕易便能要了她的性命。
這是一個涉世不深,沒有戒備心,愛嘮叨的少女,他在心裏默默給她打上備注。
遠處的河水“嘩嘩”流動,男人轉動了下眼珠,目光所及之處,一片灰白,隻有淺淡朦朧的一點影子。
他的眼睛!!
男人眉目一時間戾氣更甚。
女人,真是心腸狠毒的動物。
他一世聰明,卻在她們手裏吃了大虧,男人把眼睛緊緊閉起,藏起眸中濃鬱的痛苦和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