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沐啞然。在腦海裏搜刮一番,偶然出入自家蕭條老店的身影裏麵似乎果然有這麼一位圓圓矮矮的人物。她摸摸頭:“啊,好像……”身邊,汪旭咧嘴,不失時機地插入一段廣告:“我跟我們周小姐說過了,這回的問題也出在您家一件古玩上。以後嘛,有這種事情您直接撥祥瑞古玩行的電話就好,我一個占卜師,能幫忙的實在有限,哈哈哈。”
“不錯不錯,”主人兩眼眯成一條縫,笑容加深:“說得是,我也是這麼想,所以上禮拜連著往店裏打了七天電話,每回周小姐都告訴我周先生‘不知道死哪裏去了’;最後一次打過去的時候,周小姐在那頭吼了一堆什麼?啊,現在我這耳朵裏還有回音呢……請問,”他笑眯眯地把目光轉向子沐:“令尊他……還好嗎?”
汪旭沉默下來,緩緩轉頭看了子沐一眼。後者麵色如番茄,天真地閃閃眼睛:“時間緊迫,我們開始工作吧?恩,開始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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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正題之後,氣氛變得凝重起來。客廳的沙發上,把事情的原委聽了個大概,周子沐托著下巴點點頭,感覺問題果然不是那麼簡單。
“就是說,您說的那隻古董茶壺在三年以前就出過一次事情對嗎?”
林先生點頭,因為緊張,講話聲音都低了幾個分貝。“那次可是凶險了。”他掏出雪白手絹抹抹額頭,繼續道:“那個時候物件剛剛入手,因為賣家要價不高,我這邊還很得意了一陣子覺著摸著好東西了,誰能想到是個會鬧邪的……等東西拿回來的頭天夜裏,屋子裏就有動靜不對勁,‘嘰裏嘎啦’,像有指甲在撓一樣。我們一家人都納悶,找了半夜才知道是那把壺肚子裏麵來的聲音,當時我也沒防備,就這麼把蓋子掀開,看、看、看了一眼。”
“看見什麼了?”異口同聲。子沐目光炯炯,汪旭則抹把汗,動了一下喉嚨。
“哪看見什麼,當時眼前一黑就暈過去了。”主人一臉傲然地說。眼見兩位客人表情有異,他瞪瞪眼睛:“後來趕來除靈的大師說了,這把壺年頭久長,恐怕是引過爭奪見過血光的,裏頭怨氣重得嚇人。要是沒點兒門道的人,像我,不小心衝犯著它,那小暈一下已經算是好樣兒的了。據說有人被附體,還有人直接丟了魂兒嘛……”
子沐與汪旭對視一眼。
在他們而言,像什麼“幽靈”、“怨氣”、“靈異”,這都不是很難理解的概念,縱然像汪旭這樣的半吊子通靈者也明了:所謂“靈”,其實多是人類激烈思想與精神力凝聚而成的一種半實體化存在,乃屬於人們生存在世的副產品之一。這些生命形態普通人類是無法看到的,卻多半能夠感知,並且受其影響。靈體力量的強弱根據造就它形成的精神力的強弱而定,有極其有限的智慧和絕對的規律性,往往能夠鮮明反映造就者內心的欲望與執著,也就是因為這樣,所以“靈”的形態經常變態得要死,叫子沐這樣不情不願的通靈者們看一眼就著實反胃。而像古董這類東西,年深日久、與人挨近,原本就是容易聚靈的物件,身附靈異的事情自然也就屢見不鮮,所以想當初周家祖先才會選擇用一家古玩行作平台來延綿自己的事業。不過聽罷林先生的描述,子沐心裏還是沉了一下:能對人類本身造成如此巨大影響的惡靈,老實說,她還沒有見識過。初出茅廬就碰上這麼一塊硬骨頭,子沐隻覺得惡寒,不知道這是否也屬於運氣難得的一種體現。
“然後,您的意思是,那個三年前已經被除掉的惡靈現在又回來了?”她問。
林先生臉色發白地點點頭。“又有那種聲音了,和當年一模一樣的,也是大半夜……‘嘰裏嘎啦’,一模一樣的。這回我可沒敢動它。”話到這裏他打了個冷戰。
回來,那不可能了。子沐心裏琢磨:失去了精神力的供給,靈的破滅是一勞永逸的。除非……三年前那位除靈師壓根就沒有把古董裏的惡靈消滅掉,或者這一回是另外一隻附物靈在作祟。思索片刻她問:“這情況有多久了?”
“到現在,一個多星期吧。”
“能看看實物嗎?”
“那個,那個就是。”林先生欠身,抬手示意。
“哈……?”子沐愕然。她愣愣地轉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