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靈體質的人多多少少都會對不正常的精神狀態比較敏感,周家一門算得各中翹楚,對於精神氣場的捕捉敏銳於常人百倍,所以當那股怨氣如此近距離地散發出來、直衝周子沐腦門時,她當即判定:人為的。若非糕點師在製造食物時本身含有強烈到不可思議的憤恨,就是有人刻意在食物用料或者模具烤爐之類的地方投入怨恨氣息。而把這樣重的怨氣收集起來投注食物中,簡直類似於下毒!普通人類雖然未必能清楚感受到那種詛咒一樣的怨恨,但“不愉快”的影響肯定是避免不了的,所以雖然食物本身並無質量問題,但幾乎所有人都受不了它挨近嘴巴時的感覺。
那麼……會跟這一大爐子麵包過不去的,到底是什麼人啊?
下午的最後一節自習課上,周子沐轉著手中的鋼筆,暗暗思索。
“阿唯哥人超級好,又和藹又耐心,做的東西還好吃,誰會跟他結仇?”
“對啊我是經常去幫忙……第一次去店裏買糕點的時候,發現錢沒帶夠,又哪個都不舍得留下,阿唯哥就幹脆多送了我兩塊點心。就這樣認識的嘍。至於最近,店裏一直缺人手,我去搭把手嘛。有可能,我以後也會跟著阿唯哥去學做糕點,變成天底下第二好的廚師饞死你們!”
“什麼?!你說有人動手腳?可是阿唯哥從來不輕易放人進廚房,小店早七點晚八點,準時開關門,也沒聽他提過門鎖有過異常啊……難道……”
總結一下陸鳴帆提供的線索,周子沐徹底認輸。她發現自己不是推理的料子,完全不是,已經一整天了都沒有一根雪亮銀線伴隨著音效貫穿自己的思維,那句看起來很容易很有氣勢的“通常真相隻有一個”放到自己這邊,已經像泡泡糖一樣在嘴裏嚼得連味道都沒有了就愣是沒有機會吐口。因為,可能性確實很多啊。比如同行嫉妒,比如情敵報複,甚至比如她今天早上經過時因為沒錢吃早點而對這種小店產生的憤怒……如果有人故意要整這家店的話,那麼任何負麵情緒都可能凝聚出不健康的精神氣息附著在食物上。不過說起來,這些情緒得需要強烈到什麼程度才能對每一塊麵包都造成這麼大的影響?最後到了午休,周子沐慎重地向陸鳴帆提了個問題:“據你所知,最近那家麵包店裏沒有死人吧?”搞得兩人一個來學年的莫逆交情差點四分五裂。
但一通大吵之後,陸鳴帆冷靜下來。她聽著周子沐模棱兩可的解釋,愣了半天,忽然問:“你的意思是,阿唯哥哥的小店裏頭有可能‘不幹淨’?”
周子沐歎口氣:“你就這麼理解吧。”雖然這分明是某些家夥在網上騙錢時的慣用辭令。
林靖看起來乖乖靜靜的,骨子裏卻是個十足的靈異獵奇愛好者,一聽這話頓時張大眼睛:“對呢,真的有可能!子沐小帆,你們記不記得法師啊?就是網上聚異聯盟的壇主,他說過要是碰到那種——就是這種事情,可以找他的!”
周子沐抽抽嘴角,又不好當麵指出汪旭那個半吊子班門弄斧的事實,隻好把目光轉向陸鳴帆。陸鳴帆反坐在椅子上,單手支著下頜,表情陰晴不定。半天,她咬著牙低聲說:“子沐,我想,我想是有點問題。不如就像小靖說的,我們把那個誰請來看看怎麼樣?”
周子沐真的是很驚訝,這是她們同學這麼久以來,陸鳴帆第一次表示出對怪力亂神的肯定。“怎麼回事?”她把語氣放重。
陸鳴帆的表情很迷茫,摻合著一點類似後怕又類似難以置信的神色,撓撓頭:“我也說不太準,有可能是做夢。但是,越想越不對……阿唯哥是住在店裏的,這個你們知道,一來做麵包很辛苦,每天早早就要起來預熱烤爐伺候麵粉,他就一個人,從來都是天不亮就幹活了;二來……也是為了看店,他的小店以前讓人砸過,以後每晚不留人他不放心。”
周子沐和林靖一□□頭。這不是新聞了,大概兩三個月前,唯一小店遭流氓夜襲,搞得清晨來上學的每個學生都被校門對麵那一地殘窗碎瓦玻璃渣子給嚇了一跳,據說店內被破壞得更嚴重,老板阿唯這回損失慘了。這件事情那段時間鬧得沸沸揚揚,光警車來了兩三趟,但是沒過多久也就不了了之。按說嘛,這檔子事雖然奇突,可也不難理解——自唯一小店開張以來,附近麵包店已經倒閉了三家,遭人忌恨,難免難免。周子沐還記得,當時也不知道多少學生都在那裏心疼得直吐血,大家滿以為橫著飛來這麼大一個打擊,這家小店鐵定撐不下去了,沒想到人家重整旗鼓的速度快得讓人乍舌——不到一個星期,照常開張營業,做的麵包比以前似乎還個兒大了些!也就是因為這個,麵包店老板的未婚妻是某財團千金的秘密才不脛而走,導致周子沐對這家“有錢人”在背後支持的小店分外沒有好感。現在既然陸鳴帆提起來,她聳聳肩,表示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