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喜歡看見她,甚至有些恨,可命運,卻讓他們時時碰上。
第一章
夏末
一場傾盆大雨伴著震耳的雷聲瞬間讓路人被淋得通透。
夏末從雨幕中跑進急症室,***的頭發貼在臉上,水珠滾進眼裏,她顧不得擦,把懷中包裹輕輕放下,小心剝開層層衣料,露出小臉燒得通紅的兒子小樂。
小樂已經有些昏迷,醫生讓夏末趕緊去辦住院手續,可夏末沒有那麼多錢,孩子也沒有醫保,她隻能讓醫生開了藥在走廊上掛點滴。
醫生看著體溫計上的度數,告訴夏末如果藥水滴完還沒退燒就必須要住院治療。
夏末抱著孩子去收費處交錢,口袋裏掏出的鈔票很零散,甚至看不見一張整的一百元。她的手裏還攥著一本很舊的病例,還是上次小樂生病時買的,醫院的病例一塊錢一本,她不敢隨便亂丟。
交完錢去藥房拿藥的路上,夏末看見了寧之遠。
他西裝筆挺,身邊有助理和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相隨,眼珠是墨濃的黑,格外黑白分明的眼睛,嫌棄的看著夏末被雨水打濕的薄衫,如避乞丐般走遠。
懷中的小樂不舒服的動了動,***著想要哭,夏末忙回神低聲哄他,聽見媽媽的聲音,小樂微微撐開了眼,眼珠子黑白分明。
她忍不住扭頭追隨寧之遠離開的背影,助理手裏抱著的那束花,夏末在醫院門口的花店見過,很貴。
醫院的點滴室常年又吵又亂,小樂在她懷裏縮成一團,渾身發抖,小臉通紅,夏末一下一下拍著兒子的後背,時不時給他擦擦額頭上的汗珠,不可抑製的想到了四年前。
那天也在下雨,磅礴大雨仿佛要把一切淹沒,夏末為了給老板送一批急貨不得不在這樣大的雨裏出行,她騎著摩托車,雨點打在臉上生疼,瞬間迷蒙了雙眼的視線。
她單手握車把,揩去臉上的水珠,油門加到更大,想要快去快回,誰知這時忽然有人衝出馬路。
夏末根本來不及刹車,砰的一下撞上去,一把紅色的雨傘被撞飛,而她自己也因為後坐力的關係被甩出去,摔在了車後五米的地方。
她躺在地上動彈不得,看見那個女孩有著長長的頭發,發絲貼在臉上,一灘血從她的小腿淌出來。
這是夏末醒來後,記憶最開始的地方。
她失憶了。
那個女孩死了,她的男友滿臉淚痕,穿著白大褂,掐著夏末的脖子將她按在地板上,嘶吼著要她賠命。
那個男人手勁好大,夏末以為自己真的會被掐死,幸好有人及時拉開了他,夏末捂著脖子大口呼吸,等反應過來時,已經被拿走了身份證。
醫生說或許失憶的情況過幾天就會好轉,或許,就一直這樣忘記。
***
夏天的雨總是來得快去得也快,小樂的體溫不再燙的嚇人,夏末終於鬆了口氣,因為她真的沒有錢給孩子住院。等拔了針頭,她將小樂再一層層的包裹好,背在背上,往家去。
他們的家在城郊的水泥廠裏,一座以前蓋房子時沒有被推平,高出來的小山上。
那裏有一間別人不要了的破舊小木屋。
一塊錢的公交車坐到總站下來,再靠雙腿走十五分鍾才能到家。夏末一邊走一邊跟小樂說話,說小樂太小了坐車都不用錢,什麼時候能長大?
小樂的小手圈住她的脖子,糯糯的說:“省錢。”
夏末笑了,點點頭,說:“小樂今天又幫媽媽省了一塊錢,好厲害。”
醫生給開了三天的藥水,第二天夏末又背著小樂去掛點滴,小樂很乖,紮針的時候不哭不鬧,小孩的血管很細又脆,護士找了一個沒用的紙盒子綁在他的小手下麵作為固定,防止跑針。
夏末拜托護士照看一下,自己去藥房拿口服藥。
寧之遠正穿過走廊,轉頭間眼尾掃到旁邊房間裏的一個小孩,他停下來,遠遠的看著。
小樂坐在椅子上晃著小短腿,偷偷低頭看了下自己的小手,然後飛快的移開眼,明明是很害怕手背上那根小針的樣子。
“寧總?”他身後的助理看了看時間,小聲提醒。
寧之遠正要把目光收回來,卻見小樂從椅子上挪著小***下來了,那麼小的孩子站在人來人往的點滴室裏,目光找尋著什麼,表情有些著急。
他不自覺的走了進去,低頭看著小樂。
小樂仰著頭吃力的看著麵前這個高高的叔叔,他一直有些怕生,可這回卻顛顛的朝寧之遠走去,才走了兩步,掛在鉤子上的藥瓶被牽扯,微微晃動兩下,他又轉著小小的腦袋回頭看。
寧之遠忙上前一步扶住藥瓶子,這樣,就讓小樂順利拉住了他的手。
他說:“叔叔,要尿尿。”
寧之遠一愣,低頭看去,小孩的手那麼的小,指甲剪得很幹淨,軟乎乎的隻抓得住他的手指頭。
小樂見這個叔叔沒動靜,小臉上的表情更加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