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河上的迷霧凝成霜花，劉凡站在奈何橋斷裂處，望著河底沉浮的青銅鎖鏈。七日前的陰兵借道在橋麵留下蜂窩般的孔洞，每個孔洞裏都生出拇指粗的彼岸花藤，殷紅花瓣上凝著未幹的血露。
\"判官筆的墨跡化了。\"白璃的聲音從三生石後傳來，她正在用冰魄簪修補石麵裂痕，\"轉輪王被押往酆都後，生死簿上的朱砂判詞就開始消融。\"
劉凡彎腰拾起一截斷裂的鎖魂鏈，鏈條縫隙裏卡著半片青鱗——這是那夜被饕餮紋吞噬的鬼將殘骸。他忽然聽見細微的啃噬聲，低頭發現自己的影子正在緩慢蠕動，影子裏有無數張牙舞爪的輪廓。
酉時三刻，往生客棧突然陰風大作。十八盞幽冥燈籠同時熄滅，大堂中央的地磚裂開三尺寬的縫隙，九幽深處的寒氣裹著張鎏金黑帖衝天而起。
白璃揮袖凍住四濺的碎石，劉凡接住飄落的帖子。觸手陰冷刺骨，帖麵用忘川血寫著\"閻羅親啟\"，封口處蓋著泰山府君印。林清雪點燃雷火符湊近，火光中映出帖內遊動的蝌蚪文。
\"是閻羅殿的召魂令。\"她指尖撫過那些浮凸的文字，\"三日後子時，命現任孟婆代掌殿攜鎮魂將赴森羅殿議事。\"
客棧梁柱突然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瓦當上的諦聽獸首雙目泣血。劉凡懷中的鎮魂令劇烈震顫，饕餮紋爬上脖頸，他看見虛空浮現出森羅殿的景象：九十九級白玉階盡頭，十殿閻羅的青銅像正在龜裂，最中間的轉輪王神像眉心插著半截冰魄簪。
寅時夜雨敲打窗欞，劉凡展開泛黃的輿圖。這是從爺爺那具青銅棺中找到的黃泉堪輿圖，朱砂標注的路線在燭火下顯出暗紋——有條虛線從往生客棧直通閻羅殿，途經之處畫著三朵曼陀羅。
\"這是陰兵借道留下的怨氣標記。\"白璃的指尖在圖上凝出霜痕，\"你看花蕊位置。\"
劉凡湊近細看，每朵曼陀羅的花心都藏著枚青銅令紋樣。林清雪正在擦拭雷擊棗木劍，忽然抬頭：\"三日前修補三生石時，我在石芯看到過類似圖案。\"
窗外傳來瓦片碎裂聲，劉凡箭步衝到院中。雨幕裏站著個蓑衣人，鬥笠下露出半張腐爛的臉，手中提著的燈籠上寫著\"引\"字。
\"府君有令...\"蓑衣人喉嚨裏發出溺斃者的咕嚕聲，\"活人...不可入森羅...\"
話音未落，林清雪的雷符已穿透燈籠。鬼火炸開的瞬間，劉凡看清蓑衣下根本不是人體——那是用枉死城磚塊拚湊的傀儡，每塊磚上都刻著生辰八字。
森羅殿前的白玉階滲出黑血，劉凡踩在第三十三級台階時，聽見腳下傳來嬰兒啼哭。白璃的孟婆印亮起清光，照出台階裏封著的嬰靈——這些不足月的胎兒魂魄被澆築在石階中，手腳都纏著紅線。
\"是續命術。\"林清雪劍尖挑起紅線，末端係著的銅錢刻著民國年號，\"有人偷借嬰靈續...\"
殿內突然鍾鼓齊鳴，九道青銅門轟然開啟。劉凡的饕餮紋突然暴起，在他右臂化出實體，一口咬住從門內射出的鎖魂鏈。
孽鏡台懸浮在大殿中央，鏡麵卻不是映出人影，而是翻滾的忘川河水。本該立在兩側的十殿閻羅像隻剩空座，轉輪王的神像碎片漂浮在鏡前，拚湊成張殘缺的人臉。
\"劉公子好手段。\"碎片發出金石碰撞之聲，\"連泰山府君都請動了。\"
白璃的冰魄簪突然脫手飛出，在鏡麵劃出銀河般的寒光。忘川河水瞬間凍結，眾人看見河底沉著九具青銅棺槨——正是往生客棧地下那九具。
鏡中畫麵突然切換，顯出民國二十三年的雨夜。年輕時的爺爺跪在往生客棧前，懷中抱著個氣息全無的嬰孩。孟婆從客棧走出，手中湯碗盛的不是孟婆湯，而是她心頭沁出的金血。
\"以神格換陽壽，值得麼？\"爺爺聲音嘶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