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聲悠長渾厚的號角聲,集合起一群穿毛皮的原始狩獵人,他們帶著武器離開部落,出發去打獵了。
長袍大巫趁著沒人,悄悄帶了一大卷東西,躲到部落外的角落裏去焚毀。化纖材質的物件在燒灼中散發著刺鼻的臭味,大巫沒等燒完,就丟下引火的樹枝回屋去了。
一個帶疤的小腦袋自大巫離開後突然冒了出來。火堆發出的難聞的味道嗆得他前仰後合咳個不停,但好奇心戰勝惡臭,他捏著鼻子,用長樹枝挑出那些沒燒毀的碎片,拿著它們找其它小夥伴玩耍去了。
很快,幾個小家夥一人搶著一片,用樹枝高高挑起來舉著,歡快地追逐打鬧起來。有一塊大的東西,雖然被挑著,但還是有大半截拖到地上,絆了小疤腦袋好幾回。他把這一大片黑色的東西團了起來,丟到住在炎家隔壁的卉的屋後頭。卉跟大巫是對頭,丟在他屋子這裏絕不會被發現。
不過從他們嗷嗷叫著跑進部落起,大巫就已經發現了這幫小崽子的行動。大巫揉了揉眉心,“一幫小崽子,就會添亂。”
“但又有什麼關係呢?”大巫想,“他就算被揀到炎屋子裏,也活不長……讓他看到就看到吧。”
卉仍一動不動的坐在屋裏陰暗的角落。那團衣物已經被他撿回來丟在一旁,雖然不清楚這是什麼東西,但毫無疑問,是那個人的。他不由回想起早上令他憤怒的一幕。
天不亮,大巫就站到了他的門口。
自那件事發生後,這老家夥還是頭一回到他這裏。來了當然也不是為了什麼好事,丟下一個破毛皮裹著的年輕人,像丟手一個麻煩:“看牢他,盯緊他,別讓他給部落帶來麻煩。”說完就匆匆離開了。
毛皮裏裹著一個黑色短發的青年,還在昏迷。古怪的是他全身上下皮膚光潔,看不到一個傷疤。雙手修長,但兩隻手掌不知受了什麼樣的傷,正在脫皮。
“活不長,”卉想,“不會捕獵的廢人。”
“呃……”嵇謙蹙著眉頭,正要從剛才那一摔中醒來。
“醒來也是餓肚子,”卉朝他後頸一個掌擊,黑發輕年又軟軟地重新昏過回去。
“巫力是想借我的手處了結了他,”卉想。的確,像這種活不下去的人,隻有殺了才是真正仁慈。
然而他剛才動手的時候沒有這麼做。等他猶豫著要再給年輕人致命一擊的時候,卻又下不去手了。
卉嘴裏泛起苦澀,一時也有些動搖:“活著受折磨?毫無意義。”
卉後悔剛剛沒有直接動手,他盯著睡得無知無覺的陌生人,聲音幹澀:“你要是夠倔,就自個兒掙命吧。”
然後他就坐在陰影裏,帶著一絲苦笑,看著炎從他屋外經過,發現他家裏這個陌生人,又把他帶回自己屋裏。他長久而苦澀地坐在那裏,安靜得像是隻會呼吸的黑色石像。屋子裏又隻剩下他一個人的呼吸聲,單調且絕望。那件事後,他就再抓不到一隻獵物,剝不著一張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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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外出的隊伍帶著收獲返回部落。沒有人受傷,而帶回的獵物又充足,每個出獵者的臉上都是一派歡喜。部落裏獵捕最多的幾位按照慣例,可以首先挑走一部分,剩下的獵物由大巫來分配。
大巫通常都會把它們貯藏一半,另一半烤熟了大家分享。
炎這一回挑走了一整隻小檀溪獸,而他平日裏隻象征性的取一點點。
大巫臉上頓時出現明顯的不悅。
炎隻好放棄聚餐,直接回自己屋。
屋裏的火堆早己熄滅,早上帶回的年輕人靜靜地躺在原處,沒有動靜。炎從容地將火堆點著,收拾食物,順便砍下一條後腿,送去隔壁。
又回來時,手裏卻多了一樣東西,是卉直接甩到他身上的。炎把它抖開看了,是一件他從未見過的衣服,輕薄柔軟,由細線編織而成。一截衣袖已經燒光了,散落著不少線頭。
順手揪了一段下來,居然是由黑色的細絨毛搓成的。炎想起這人醒來時扒著他袍子的憤怒眼神,編出這種東西應該很不容易,難怪他雙手那樣的脫皮。
炎望著一動不動躺著的那人,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這人躺得太久了,仿佛壓根就沒有醒過來翻動身體。
扒開裹到頭頂的毛皮,炎才看清楚情況。
短發男子雙眼緊閉,口唇青紫,四肢在不斷抽搐。盡管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但很明顯,照這麼下去這家夥的命就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