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男子麵帶苦色,膝蓋向前挪了幾步,卻被兩旁帶刀侍衛按住,再也動彈不得。
男子嘴角的血滑至喉結,開口,嗓音甚是沙啞:“皇上,臣有罪,願服軍法!隻求皇上……隻求皇上開恩,饒了我一家老小……”
堪堪一條硬漢,說到最後,聲音竟哽咽起來。
皇玄凜眼睫一抬,朝前看去,菲薄的唇彎了一彎,道:“押糧守道,出征前的軍令狀可是你自己立的!三千殿前司精兵護糧,五千名滄擎百姓一路送糧而來,卻在半路被李恆的騎兵衝了個散!你們這些吃皇糧的將帥朕且不心疼,朕心疼的是那五千手無寸鐵寸兵的百姓,就這麼被李恆給虜了去!五千個人換你一家人的性命,你還有何冤屈可訴?”
地上男子猛猛朝地上叩頭,一下連著一下,那聲音,在這空曠帳內煞是惹人心驚。
直待他額上滿是鮮血,才抬起頭,低低哀求道:“皇上,臣之罪,臣自領無怨!可臣的父母妻兒,實屬無辜啊……皇上,皇上!”
皇玄凜筆尖觸紙,垂眼道:“拉出去,斬立決。”
他抬頭,環顧帳內將帥,將案上紙箋推至桌沿,道:“宣朕草詔於軍前,以後若還有夜裏紮營飲酒作樂的,他就是前車之鑒!”
立即有人上前,將地上男子拖至帳外,帳簾一掀一闔,外麵有碎風闖入,帶著點點草香,將帳中血腥氣衝淡了些。
皇玄凜眼眸略略一眯,靠上椅背,對下麵諸人道:“若是沒事,就都退下罷。”
*
一隊約兩千人的軍隊駐紮在梁州城外一座小小的寺院附近,這是座早就廢棄的寺院,隻有大殿跟有限的幾個房間還殘留著,其他的都已倒塌。
佛像的頭已被敲去,法身上的金漆早已剝落,又被歲月燒灼成斑斕的絲褸。
雨一直在下著,隻稍小了些,寺院裏鋪著的石階還沒有完全倒塌,比較起野地裏,還不算太泥濘,兩千兵士駐紮在寺院附近。
風吹著殿外的古樹,一如多年前的暮鼓晨鍾。
林九幽領著一班禦前侍衛,將大殿稍微遮蔽了一下,擋住了仿佛永不停歇的雨絲,又將佛像搬了出去,大殿終於有了些樣子。
夥頭軍們支起行軍大鍋,將食物倒進去,點起了火。
不一會子,香氣就飄了出來,在潮濕的寺廟中蔓延,每個人的臉上都露出了笑容,他們支起一座座帳篷,準備飽餐一頓,好好睡上一覺。
汐妍坐在窗前,看著外麵的雨絲,不由想到了被俘的五千百姓,不知阿紫和蘇慕倫得手了沒有?五千人都能救回來嗎?
雖說全救出來的可能性很小,但她忍不住還是往好的方向幻想,想著又開始鬱悶,她雖然沒什麼大本事,但幻術還是拿得出手的,要是與阿紫一起去,至少也能多救一些人。
好不容易軟磨硬泡跟來,卻被父皇軟禁了!
她對自己的弱小感到一絲憎惡,無力反抗,就是現在被禁足的下場……
“皇玄凜,你太可惡了!再不放我出去小心我咬死你!”
聽到房內的怒吼,守在門外的暖熏掏了掏耳朵,繼續站好堅守崗位。
皇玄凜在離暖熏七八米處停下腳步,原地站了半響,做出了再英明不過的決定——轉身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