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學雪自己陷進的是一段不倫之戀,薛好又搶先一步解決了後嗣問題,他便一點也不幹涉,由著他們去。莫年借薛府的地方閉關之前,薛學雪一刀削了青絲,隻留下齊肩長,明明白白地跟莫年說清楚,然後搬去了薛家陵園,就在他哥哥和真娘的合葬墓邊結廬而居。薛好這時才對他這個二叔另眼相待。薛學雪一走,莫年一閉關,薛好就開始肆無忌憚了。
薛好的邏輯很有趣,反正賀恕是算不明白的。他生辰第二天清早,守著賀恕醒了先一頓湯藥粥點灌得他迷迷糊糊,然後說第一晚是生辰賀禮,不算是賀恕履行了承諾,要再給一個晚上。賀恕老老實實地從了。那第二天總算是履行承諾了吧?薛好說算當然算,可是他加上生辰禮物一共允了三個晚上,這才兩晚,於是第三天繼續。這樣每晚多應一次,賀恕的每天都在還債但是債卻越背越多。賀恕一直沒算明白薛好怎麼算到他現在這樣還債無期。其實說到底,債不債的承諾不承諾,不過是生活情趣而已,就算賀恕什麼都沒答應,晚上同睡一榻,薛好求歡,他會不應?
現在賀恕不想應的,是薛好過分隨意。賀恕的最底線是黃昏無人的偏廳。薛好得寸進尺要在穿花廳臨水軒回廊橋翠竹閣……等等地方十二個時辰各來一次,剛浮想聯翩哈喇子流一地地說出個頭來,就被難得發一次火的賀恕打得抱頭鼠竄。薛好這才收斂了不安分的心思。
早晨薛好會起得很早,然後出去練武,回來先和賀恕互相打理一番,然後一起用早膳。早膳之後賀恕會去監督幾個孩子習武,薛好就搬著卷宗在他旁邊為薛家糧行和車馬行和鴻停樓的發展做謀劃。時不時嚷著累了要找賀恕抱抱親親,幾個小孩遇到此種情況,會很乖巧地集體轉過去紮馬步。如果他們在睡覺之前不要討論那些讓賀恕麵紅耳赤的話題,賀恕大概會相信他們是真的有心避開。
午膳所有人聚在一起用,賀恕和薛好共一條食案,飯畢是午休,想做什麼不想做什麼,看薛好的心意和賀恕的配合。半個時辰後薛好會送幾個孩子去西席那學書,再過半個小時薛好才會把賀恕叫起來。下午薛好仍然要處理公事,賀恕得自由,但是薛好隨時找他,必須要能找得到。晚膳仍然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吃。膳後薛好要抽查孩子們的功課然後打發他們去玩耍,薛好自己照例要拖著賀恕去散步。一般是薛好半扶半摟著賀恕走,就在薛家的小池塘小假山邊慢慢地繞,繞累了就在池邊柳樹下的草地上坐下靠著青石歇息。
薛好的日子過得像淌蜜一樣,一甜就會思苦來博取博取同情,說得最多的是他剛表白心跡的時候賀恕對他冷冷淡淡的那段時間,一說就眼淚汪汪。賀恕不會說好話,隻能用行動表示安慰,比如在衣袖的遮掩下牽住他的手,或者給他擦掐大腿掐出來的眼淚,偶爾在薛好心中感慨掐得多了腿都麻木得不疼了的時候,把他掐錯地方的爪子抓離自己的腿,於是薛好又毫無愧色地借著給他揉腿的機會大肆吃豆腐,直到賀恕忍無可忍把他拍開為止。
沒有應酬的時候,生活就這樣過著,似乎很平靜,除了薛府後院那個閉關的莫年。他就像根刺,時不時紮得薛好心裏眼底隱隱作痛。
秋天的下午暖陽正好,薛好叼著一根狗尾巴草斜靠在青石上眯著眼懶洋洋地曬太陽,賀恕在他腰旁坐著,薛好四肢有三肢平攤著享受陽光,右手美滋滋在賀恕腰側捏來捏去,邊捏邊默默感歎著著手感真好。賀恕起初還往下扒拉,後來一想,難得這一個下午薛好沒事幹可以和他一起在池塘邊坐著,就懶得理會了,隻自顧自地閉目養神。薛好往他那邊蹭蹭蹭,隻差沒整個掛在他身上。
一根枯黃的草莖從青石上吹落到賀恕手背,賀恕迅速推開薛好一滾,躲開一記鋒利的手刀,右手一格,又格開一拳。那一拳力道奇大,雖然被卸掉了幾分力道仍震得賀恕的手一陣陣地痛。賀恕得到喘息的機會,抬眼一看竟是披頭散發的莫年。賀恕不由有些錯愕。他這一停,馬上就結結實實挨了莫年一爪,頓時倒地,血腥味和劇痛一起從左胸口蔓延開,疼得他渾身抽搐。莫年稍稍一頓,繼而又撲上去提起拳頭就砸。賀恕本能地側頭避過他的拳頭,眼見下一掌躲不過,賀恕忙用右手抵擋。莫年還沒碰到賀恕,被薛好踢過來的劍鞘打偏,接著薛好衝過來與他動手。薛好武藝不精,與瘋了一樣的莫年對拆始終處於下風。賀恕捂住傷口用佩劍撐著起來,不敢叫人來。薛府的護院都隻會些普通拳腳,叫來了也是徒增傷亡。薛好手忙腳亂地應付莫年,連叫他走的機會都沒有,眨眼就被莫年的掏心爪逼到青石旁,進退兩難動彈不得,眼看莫年變爪為掌當頭拍下,那個掌風呼嘯,挨到不死也變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