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莊裏的“胡大人”
胡光墉(1823年~1885年),字雪岩,祖籍安徽績溪,生於杭州。
胡雪岩祖上做河船生意。胡雪岩爺爺那一輩兒,因為做沙船生意小有富足,便把家人從徽州績溪老家遷到了杭州。績溪全部是山地,耕地甚少,全年的五穀雜糧統算起來,也隻夠供三個月的食糧。不足的糧食,隻有向外地去購買補充。所以徽州人為了生計,隻好脫離農村,到城市去經商。幾千年來,徽州人命中注定要做生意人。
沙船這個名稱,在今人看來,已經渺若雲煙,其實在明清兩朝,海上交通全靠這些沙船,它的最古老的名稱,就是“漂洋船”。明朝永樂皇帝曾派三保太監鄭和下西洋,乘載的所謂樓船,也就是沙船。在西洋輪船還沒盛行之時,這些沙船對於海上遊客之往來、貨物之輸運,曾起過很大作用。
沙船運客,也搭貨。商號貨物相互搭配裝船,甲船中有乙船之貨,乙船、丙船中也有甲船之貨。船到地頭,各自憑單據提取。如果中途失事,或遇匪徒襲劫,或遭風雨沉沒,損失由各號分擔。亦有船貨抵埠,市麵陡漲,則亦由各號分享共利。
這本是沙船業的慣例。胡雪岩的爺爺那輩人,經過幾十年的經營,已經擁有大船五艘。胡雪岩的父親也自小隨船,北闖大連,南走潮汕,向西沿長江而上溯,直抵巴蜀。眼看著家業日益興隆,不承想胡雪岩的一個表爺,貪心不足,私自破了船業的規矩,經常獨載自家貨物,以求暴利。不料遭了歹徒打劫,連船帶貨,隨同船上的幫手,無一幸免。其時,胡雪岩的爺爺因病在家,聞此巨變,猶若晴天霹靂,一口氣沒咽下,再也沒能回轉過來。
胡雪岩的父親變賣家產,逐一清還債務。有好心人便放他一馬,看重的是胡家上一輩人的厚道和後生的懂事。盡管如此,等債還畢,家中也就隻剩二畝薄產田了。
這時的胡雪岩已經上了一年私塾。這一變故來得太大,短時期也無望回轉了。胡雪岩隻好回到家中,幫著幹些雜活兒,閑下來時就自己學上一點,總算粗通文墨。
十四歲那年,一位親戚介紹胡雪岩去了杭州的一個錢莊,做了學徒。
這學徒的活計其實並不太勞累,但是很受委屈。一個學生子(杭州人管學徒叫學生子),進門拜了店主為師傅,店主就得把他當自己的孩子一樣照顧著,管吃、管穿、管住,還管他在外麵的說話行事,以免招惹了是非。這是店主對學生子好的一麵。不過在日常瑣事上,店主可就不會把他如嫡出一般供著了,掃地抹桌,打水倒尿,有什麼雜務跑腿兒的,都落到了學生子頭上。
剛進門時,錢莊老板就說好了,學徒期間無薪俸,雜活兒需要排著幹,有什麼不對的,該打就打,該罵就罵。
其實這老板人並不壞,三年學徒,胡雪岩活兒沒少幹,罵是受了不少,倒沒挨過一次打。
胡雪岩腦瓜很靈,手腳也挺麻利,所以錢莊的其他夥計檔手待他都不錯。老板用不到胡雪岩時,夥計們也常借故把胡雪岩捎上出去辦事。有了小胡這個家夥,探風送信兒,跑腿打酒,這一類瑣事,倒也都可以省心了。那小胡倒也落得外邊轉悠,一邊和小店夥計貧嘴、討價還價,一邊還可乘機享受一下。時間久了,小胡的嘴皮功夫長進不少。
不過小胡從來不敢在老板麵前顯山露水。老板也隻覺得這小胡是個少言少語、不過還算機靈的年輕人。
有一天店門口忽然來了一個小漁倌,赤著雙足,提著個小木桶。木桶裏邊有四條雄頭雄腦的大鯉魚,每條足有一斤多重。小漁倌點名非要見上一見店裏的胡大人。店裏的夥計很是吃驚,給他解釋說這店裏胡大人沒有,隻有一個小胡。小漁倌急了,嚷嚷著:“不對,他親口告訴我叫他胡大人的。”夥計見和他計較不出個所以然,便要趕他走。這時店主出來了,詢問究竟。小漁倌說:“上個月小的在東門外遇到胡大人,他見我的魚雖好,就是沒人買,就和小的聊起來。小的說家裏就指靠這賣魚的錢過活兒了,魚賣不出,小的如何回家交代,他就叫小的聽他的話行事。小的魚果然很快就賣光了。小的爹爹誇了小的,還特意讓小的送來兩對鯉魚拜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