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季誠的愛情(1 / 3)

季誠出國學習,一晃三年的時間過去了。醫院的日子倒是沒有什麼變化。中午休息,石菲菲端著碗進了兒科診室,一進門就關嚴實門,然後坐到舒曼座位跟前,看著她,舒曼本來一邊吃飯一邊看書,感覺到石菲菲視線,抬頭:“有事兒嗎?”

石菲菲筷子搗著碗裏飯,有點羞澀著:“哎,聽說季誠回國了。”

舒曼放下書和筷子:“是嗎?我怎麼不知道啊?什麼時候回來的?”

石菲菲還是搗著飯:“我也是聽人說,他們剛從蘇聯回來的,都要辦學習班。怎麼,你們一直沒聯係啊?”

舒曼一臉惆悵:“他走了有三年吧,居然一封信也沒有。你說男女之間難道除了愛情,就沒有真正友誼?”

石菲菲:“當然有,前提是,雙方都沒有超出友誼之外的情感!”舒曼愣愣出神,繼而輕輕歎了口氣。

好久不見的季誠一身白大褂出現在醫院,三年不見,季誠顯得沉靜理性很多,有點不苟言笑的意思,迎麵經過的醫護人員衝他打招呼:“季醫生回來啦?”

季誠隻是矜持地點頭,並不回複,打招呼的人就斜眼瞥他一眼,他也渾然無覺,他經過舒曼兒科診室時,腳步如常,但在即將經過時腳步忽然慢了半拍。診室門開著,一位患者家長一手牽小孩,一邊扒著門口回頭跟醫生說話,季誠下意識停下,並不看舒曼,隻是聽著舒曼熟悉的聲音。家長還想問什麼,被呆不住的孩子拽走了,舒曼下意識抬頭,卻見季誠身影一晃而過,舒曼低下頭,呆了片刻,丟下手中筆,匆匆追出。離近了喊一聲:“季誠。”

季誠聽著熟悉聲音停下,緩慢回身,舒曼驚喜道:“真是你呀,剛才恍了一眼,我還以為看花眼了,你回來怎麼也不打個招呼呢!”

舒曼說著伸出手,季誠機械伸手,舒曼用力握著:“戰鬥在反修第一線,了不起,辛苦啦!”季誠神情淡淡地:“其實也沒什麼,醫院的專家大夫待我們和過去一樣。”

舒曼連連點頭:“是啊,蘇聯人民還是友好的。”季誠客氣點頭:“是啊。”

這一通官方外交辭令說完,兩人便無話。舒曼強笑著:“那你什麼時候開始上班啊?”

季誠一臉客氣:“現在就算上班了,我要去院部辦一些手續,再見。”

季誠說著客氣笑笑,轉身就走,舒曼盯著季誠背影,脫口而出:“你怎麼這樣啊?”

季誠半轉身子,停下,身體一動不動。舒曼站著不動:“你一走三年一封信也沒有,回來就是這個態度。”

季誠目光慢慢轉到舒曼臉上,他現在終於正視舒曼,眼神顯得非常理性,他聲音很低,很客氣:“我確實很忙,本來想辦完手續去看你的。”

舒曼看著季誠漠然的眼神,心裏一陣涼,一句話說不出,季誠點點頭,轉身要走。

就聽有人喊:“舒曼!”舒曼和季誠同時回頭,隻見耿直抱著虎子,匆匆趕來,舒曼瞬間將季誠全部拋到腦後,拔腿奔向耿直。舒曼急切地:“虎子怎麼了?”

耿直:“又拉肚子了,”兩個人都沒有停步,耿直抱著孩子,舒曼緊緊跟旁邊,迅速離去。季誠看著這一家三口親熱勁,一臉黯然。

虎子病緩解了,舒曼又開始操心季誠,三年不見,季誠好象更陌生了,她不願意季誠這個德性,特別是,人家都說,他這個德性與她有關。她不能承認。

她一直惦記這個事兒,直到上床,還在發牢騷:“唉,你去醫院看見季誠了嗎?”

耿直:“遠遠的看了一眼,好像有點見老……”

舒曼:“老不老的我沒感覺,我就是覺得這個人怎麼變得這麼奇怪呢!”

耿直一門心思在老婆身體上,心不在焉:“怎麼奇怪?對你動手動腳了?”

舒曼臉貼到耿直鼻子上,眼睛瞪老大:“就你對我動手動腳!別人誰還敢!”

舒曼猛地離那麼近,耿直吃一驚,直發傻:“那別人也得有那個資格。”

舒曼仍是瞪著眼睛,語氣溫柔,卻透著恃嬌而寵的霸道:“你除了動手動腳還有什麼正經事兒?”耿直也是嘻皮笑臉:“唉,夫妻在床上除了動手動腳,那你說還幹點啥正經事兒?”

舒曼:“別碰我啊!我心裏煩著呢!”耿直卻也不急,慢條斯理道:“你這態度可有問題啊!季誠到底怎麼你了?你這沒頭沒腦一股子邪火!”

舒曼:“他能怎麼著我?他連看我都不看,好像根本不認識我一樣,我怎麼他了?他這個態度對我?”耿直看著舒曼那氣乎乎的樣子,忽地倒床便樂:“你說你啊,孩子都兩個了,說話想問題還像個學生,幼稚!”

舒曼嬌嗔道:“最討厭你說我幼稚!”

耿直笑嘻嘻地:“你就是幼稚嘛!季誠同誌這個態度很正常地,他愛過你,他沒有新對象,他還愛你。”這句話一出口,兩人都愣一下,耿直看著老婆:“他還愛你?”

舒曼“切”了一下:“別胡說了,他留蘇之前我們都說開了,他都正常了,可從他留蘇,就變了,不寫信,回來不理人。”耿直:“明白了,他還是恨你沒跟他一起去留蘇,你跟他解釋一下就完了。”

舒曼:“原因他都清楚,我跟他解釋什麼?我有什麼可解釋的?”耿直:“那我跟他談談,他總要開始新生活嘛,老盯著你,那是死路一條啊!”

舒曼:“他根本就沒盯著我,他盯著是他自己那顆受傷的自尊心!”耿直:“趕緊讓他找個對象,別老盯著我媳婦!”

舒曼:“石菲菲喜歡季誠,你覺得他倆有可能嗎?”耿直壞笑:“我覺得挺配。”

舒曼:“認真點兒!”耿直蠢蠢欲動:“我認真呀,石菲菲、季誠,天造地設!”

舒曼半推半就:“討厭,你認真點兒!”

耿直在愛委會工作出色被市領導點名調到衛生局了,現在的辦公室比愛委會大了一些,還有一個老式沙發,耿直和楚建走進來,楚建環顧四周笑道:“比愛委會大不少麼,也算步步高升,不錯嘛。”耿直一屁股坐辦公桌後,無所謂道:“你看著眼熱,你也來啊!”

楚建沒有說話,耿直抬頭:“咋?有活思想?”楚建轉過臉看著耿直,一笑:“老夥計,咱也轉業給你做個伴好麼?”

耿直第一反應就是一樂:“你胡說啥呢!”楚建卻不笑,耿直忽地直起身子,瞪著楚建:“真想轉業?”

楚建:“轉業麼,啥稀奇,鐵打的部隊流水的兵,哪一年不是成千上萬的。”耿直忽地立起,伏過身子瞪楚建:“你別給我扯東扯西,我就問你一句,你真想轉業?”

楚建往沙發上一坐,一臉無奈:“咋?你轉得老子轉不得?”

耿直:“為什麼?犯錯誤了?”楚建:“誰說犯錯誤才轉業?我自己要求的!”

耿直氣的敲桌子:“為啥?”楚建歎口氣:“總部機關能人太多,這都幾年了,還是個幹事!就憑我多年搞政工的能力,真要到了地方,肯定比你幹得好!”

耿直:“就為這個你要轉業?”楚建一臉無奈:“老夥計,我也是沒辦法,樹挪死,人挪活——”楚建話音未落,耿直一拳擊到桌上:“你個王八蛋,你革命意誌薄弱,你愛慕虛榮官迷心竅!你被資產階級香風臭雨拖下水你、你、你、你——”耿直氣得說不出話,一個勁敲桌子。楚建在耿直發作時候一聲不吭,坐在桌上看著耿直樂。耿直停下手:“你、你還樂,你、你說話!”

楚建慢條斯理道:“你這些話要上綱上線就是反動!轉業就是革命意誌薄弱嗎?地方就不是社會主義國家無產階級專政嗎?就不能幹革命嗎?”

耿直猛敲桌子:“你甭跟我狡辯,你知道這身軍裝意味著什麼?”

楚建一點不急:“我和你情況不一樣!你是搞軍事的,你這輩子就應該是當兵的料!”

耿直:“老子就是想不通,老子求爺爺告奶奶死活也留不下,你咋主動往外跑呢!這這也太不公平了!”

楚建起身:“你真鑽牛角尖啊!跟你講半天算白講了!你慢慢想吧,我走啦!”

楚建要走到門口,耿直突然撲上去,扭住楚建,用力捶他。

楚建:“好啊,你敢打解放軍!”

耿直:“我打你這個逃兵!”

兩個已經不再年輕的男人,半真半假地撕打著。耿直突然停下,鬆開手:“快滾吧,要不我就真打你了!”楚建理解耿直的心情,整理了一下軍裝,向耿直敬禮:“老夥計,脫軍裝之前,我不會再見你了!”

石菲菲興衝衝走進醫院集體宿舍,手裏拿著一大兜食品,她顯然經過了精心修飾,衣著鮮豔,略施淡妝。有醫生從房間走出,與石菲菲打招呼:“喲,石護士,拿這麼多好吃的,看誰來了?”

石菲菲笑道:“我找季大夫,他在嗎?”醫生:“在,剛看見他進屋。”

石菲菲:“我來幫季大夫打掃衛生。”醫生:“喲,我們宿舍也髒著呢!順便幫我們也打掃打掃吧!”

石菲菲笑道:“那就趕緊找個女朋友吧!”說著快步來到季誠宿舍門前,調整了一下呼吸,敲響了房門:“季大夫!”裏麵沒有人應,石菲菲又敲了幾下,提高了聲音:“季大夫,我是石菲菲呀!”

石菲菲貼到門前,聽著裏麵的動靜,卻聽到清晰的插銷插門聲。石菲菲一愣,試著推推門,門已經從裏麵插上了。石菲菲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她用力敲響房門,高聲道:“季大夫,開門哪!我們不是說好了,我來給你打掃衛生嗎?”裏麵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石菲菲:“季大夫,我還給你買了好多吃的。”

對門和相鄰的房間的門都開了,人們好奇地看著石菲菲。石菲菲極力忍著眼中的淚,略一遲疑,轉身要走,又停下,把一大兜食品放在季誠宿舍門口。石菲菲穿過圍觀的人們離去,但眼淚終於止不住流下來。

耿直為了甩掉外行的帽子,決心開始看醫學書,他找了《醫學大辭典》,開始苦讀。耿直這輩子頭一回如此認真看書,還做筆記。舒曼在一旁揉麵,一邊揉一邊嘮叨著:“你沒看他那眼神,冷得哩,怎麼好像我是他殺父仇人,你說他至於這麼恨我嗎?”

耿直認真看書,沒反應,舒曼走到耿直身邊:“我講話你聽見沒有啊?”耿直反應過來:“他當然恨你。”

舒曼:“為什麼?我都有兩個孩子了,他再恨我,實在沒道理嘛!”耿直放下報紙,壞笑:“誰讓你還這麼漂亮,這麼年輕,不像兩個孩子媽。”

舒曼手不能動,身子撞耿直:“跟你講認真的,你老是不當回事兒!”耿直一本正經:“這種病好治,找個女人,結婚就好了。”

舒曼:“他那個樣子,跟個冰塊似的,能接受誰呀?”耿直壞笑著:“什麼冰塊啊,一碗涼水而已,放久生鏽變味兒了,加點熱就不是他了,我看石菲菲這把野火,火力夠。”

舒曼屁股撞一下耿直:“下流!”

響起了敲門聲。舒曼揚聲:“誰呀?”就聽石菲菲在門外哽咽的聲音:“小舒,你沒睡吧?”

舒曼一愣:“石菲菲?”低聲笑道,“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舒曼開門,石菲菲紅著眼睛進來,舒曼嚇一跳:“醫院出事了?”

石菲菲一屁股坐下開始流淚:“沒有,是我自己事兒!這事兒太沒臉了,我得跟人說說,不找你說也沒人說,這麼晚打擾你,真不好意思。”

舒曼已經猜著幾分:“你說吧,說吧,別客氣。”

耿直:“那你們聊,我到裏屋去。”舒曼:“沒事,你看你的書。”

耿直:“小石啊,季誠回國了,你跟他關係進展怎麼樣啊?”一說季誠,石菲菲眼淚嘩地落下:“他怎麼能這麼對我!說的好好的,我去他房間幫他打掃衛生,他明明在裏麵,愣是不開門,我使勁敲門,鄰居都跑出來看我,我臉都丟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