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直生拉活拽地讓季誠來當自己的副手,季誠沒辦法隻好走馬上任,但要耿直同意他繼續兼任醫院院長。
馬麗麗也要調市裏麵工作了,臨走前還來辦公室一邊收拾耿直辦公桌上的東西,一邊數落耿直:“市裏組織各局領導去美國考察,你為什麼不去?”
耿直隨手抽過馬麗麗拿走的紙張:“老季去,唉,你瞎劃拉什麼!有用呢。”
馬麗麗繼續收拾,耿直拿到左邊,她拿到右邊,耿直再拿回來。馬麗麗繼續說:“出國多不容易啊,你幹嗎這麼謙讓?”
耿直:“唉唉唉,我自己會收拾啊,你趕緊幹你正經事兒去!”
馬麗麗笑:“你不說我也能猜出幾分!”
耿直一本正經:“你個老馬越來越像個家庭婦女,就會嚼舌頭!去通知一下,下午開黨委會,重點通知老季!”
馬麗麗收拾完畢,拍拍手:“讓別人去通知吧,我走了。”
耿直傻眼:“走?你走哪兒去?”
馬麗麗:“我調市裏你不知道嗎?”
耿直神情恍乎:“可也不能說走就走啊!”
馬麗麗:“調令都下來一個月了,什麼叫說走就走!你可真夠官僚的!”
耿直一臉正色道:“老馬同誌,你在我局工作好,人緣好,什麼都好,為什麼要走?有什麼不順心事兒嗎?”
馬麗麗:“噢,你們男同誌有進取心,我就得呆在這裏混退休嗎?”
耿直有點急:“你去市裏幹什麼?工會主席?”
馬麗麗一本正經:“人事局副局長。”
耿直噎一下:“你、你很勝任。那你走了,局裏這攤事兒誰管啊?”
耿直表情簡直像個小孩,馬麗麗撲哧一樂:“誰管不行?”沒等耿直說話,馬麗麗已揚長而去,耿直一臉惆悵。
中國改革開放了多年,對外沒有那麼敏感了,舒露聯係上了遠走美國的父親,去美國轉了一圈回來,興奮地跟舒曼講所見所聞,同時也帶來消息說舒老爺子想回來看看。
耿直回來,舒曼一邊擺弄衣物,一邊把從舒露那兒聽來的跟耿直嘮叨:“舒露講美國人家裏都安空調的,冬暖夏涼,一年四季都不出汗的。
耿直:“夏天不出汗還叫什麼夏天?那不悶死了?”
舒曼:“你就知道抬杠!唉,你說他要回來看我,我讓他到咱們家來嗎?”
耿直:“誰?”
舒曼氣得抓起衣物就砸向耿直手裏文件:“我說半天你一句沒聽見啊!”
耿直嘿嘿笑著躲開道:“誰說沒聽見,不就你那台灣特務爹要回歸大陸嗎!”
舒曼:“什麼台灣特務!現在中央都講統一講回歸,你再亂講!”
耿直仍笑:“我就說回歸嗎,我又沒說反攻大陸!”
舒曼急:“你再胡說!”
耿直一本正經:“唉,老嶽父來當然要請到家裏孝敬一番,這是起碼禮數嗎!”
舒曼皺眉頭一臉愁狀:“也不知道會不會把他老婆帶來。”
耿直:“你爹沒那麼不懂事兒。”
舒曼瞪耿直:“要真帶來,你說我該怎麼對那個女人?”
耿直樂:“該怎麼就怎麼,你都這個歲數了,她也不能給你當惡後娘。”
舒曼瞪眼道:“我告你啊,見了那個女人,你可不能太殷勤,不能讓耿耿叫外婆。”
耿直傻眼:“那叫什麼?”
舒曼:“嗨,美國人不是喜歡叫名字嗎,就叫她瑪麗·伊麗莎白。”
耿直樂:“這個好,這個好,我正愁怎麼叫我那老特務嶽父呢,我就叫他舒伯特吧?”
舒曼氣:“他是我爸,能一樣嗎!”
為了迎接舒曼父親的到了,客廳布置一新,茶幾上擺放花兒和水果,四下幹幹淨淨的,舒曼一身旗袍特別扭,不停地用手抻旗袍折子,舒曼轉身問耿耿:“你大哥二哥怎麼還不回來,你打電話問問。”
耿耿:“大學宿舍電話特難打,我不打!讓我爸打吧!”
舒曼氣得:“這丫頭,關鍵時刻一點忙也幫不上。”
耿直從廁所出來,舒曼趕緊上前抻衣服領子袖子,褲縫。
耿耿叫:“我爸肯定沒洗手,我沒聽見水響。”耿直舉手嚇唬耿耿:“小丫頭片子!好容易你媽忙忘了,你這小鬼還盯著!”
舒曼推耿直:“少廢話!趕緊洗手!”
耿直剛要轉身進廁所,就聽到門外一陣動靜,夾雜著小杜高亢興奮的笑聲。舒曼和耿直趕緊轉過身,舒曼再次拽耿直衣領,耿直壓低聲音道:“我這手可沒洗哦。”
舒曼氣得低吼:“我都快緊張死了,你還添亂!”
舒露在外麵敲門:“小曼小曼,客人來了。”
舒曼本來就在門前,緊張得直喊:“來了、就來了。”一邊說一邊拽開門,愣住,門外站著一堆人,有舒露一家和兩個陌生老頭,離門近的那個瘦小衰弱,頭發幾乎全白了,戴個金絲邊眼鏡顯得文質彬彬,看到打開門的舒曼,眼睛瞬間濕潤,濃重江淅鄉音:“小曼,你和你母親長得一模一樣,我簡直以為你母親重生了。”
舒曼呆呆地,不知道說什麼好,身後耿直老練道:“哎哎,別站在門外啊,請進,請進。我是耿直,舒曼丈夫,我給你介紹,這位是我母親。”
舒父一把攥住耿直手,淚眼在眼眶裏打轉:“你就是耿直啊,露露小曼她們姐妹,多虧你啊,你的大恩大德我是要報答的。”
耿直有點尷尬:“您說哪的話,舒曼是我老婆,當然是要好好照顧的……”
舒曼眼睛濕潤推開耿直,低聲介紹:“這是我婆婆,這是耿耿,耿耿,叫外公。”
耿耿幹脆地叫:“外公好。”
舒父含淚抱住耿耿:“好好好,小囡長得真漂亮,和你媽媽一樣哦。”
舒露像個主人一樣招呼上了:“唉,小曼,妹夫,給你們介紹一個朋友,弗蘭克。”
舒曼和耿直這才注意到這個有著洋名的老頭,說是老頭,弗蘭克和舒父相比可大不一樣,舒父七十多了,身體比較弱,弗蘭克六十左右,矮壯,滿麵紅光,一身運動裝,腳蹬名牌運動鞋,打扮得像個嘻哈小青年,不看他臉真不知道多大年紀。這位弗蘭克一上來就看著舒曼發呆,看一眼舒曼再看一眼舒露,小聲嘀咕:“你們是親姐妹哦?長得有點不像哦。”
舒曼沒聽見,舒露聽見了,白弗蘭克一眼,弗蘭克卻是渾然不覺。舒父聽舒露這麼一說才意識到自己朋友,就要介紹:“弗蘭克是我生意上的搭擋,也是小兄弟,這次跟我一起回來。”
弗蘭克接話:“看看祖國大陸發展建設了,舒先生你真是好福氣哦,這麼漂亮兩個女兒還有這麼多漂亮外孫女。”
舒父四下看著:“我還有外孫子呢?小曼,在哪裏啊?”
舒曼啊啊地:“就快回來啦!”
舒露卻自得地叫著:“爸爸您坐吧,弗蘭克,你不要客氣哦。”
舒曼嘀咕:“你倒是嘴甜,我怎麼就叫不出來。”
舒露低聲:“再怎麼樣終歸是自己親生爸爸嗎,不叫爸爸叫什麼?”
沒想到這句話讓舒父聽見,趕緊擺手:“不要叫的不要叫的,我沒資格給你們當爸爸的。”此話一出,全屋安靜,都不知道說什麼好,耿直先說話:“舒老先生,弗先生,喝茶喝茶。”
弗蘭克跟著起哄:“耿先生,我不姓弗,我中文姓林,大名林浩然,浩然正氣那個浩,正氣浩然那個然,弗蘭克是我英文名字,你若叫我先生,就叫我林先生,不過我在國外大家都喊我弗蘭克,我習慣了的。”
耿直還沒回答,他就轉過身衝著舒曼殷切道:“其實西洋人對怎麼稱呼父母不像中國人那麼在意啦,我看你這麼美麗智慧女兒叫他什麼,他都幸福了,是不是舒先生?”
舒父一個勁點頭,弄得舒曼尷尬含混著:“哦,你們坐,我去端菜。”弗蘭克立刻:“哎呀,不用自己做啦,我們去飯店吃好啦,你自己做菜好辛苦的。”
家裏都做好了,當然就不外出了。現在滿屋人,弗蘭克隻關注舒曼,弄得舒露老大不自在,耿直一旁卻暗笑,耿直母親有點看不過去,道了聲:“到我們家就按我們家規矩,你們幾位都請坐吧!”
弗蘭克對旁人議論白眼什麼的沒有任何感覺,身子不動,注意力可全都在舒曼身上,見舒曼起身去廚房,立刻起身道:“我幫你好了。”
窘得舒曼趕緊:“您是客人,您坐坐坐。”
說著瞪耿直:“你招呼一下弗蘭克先生!弗蘭克先生,您到中國是不是想做生意啊,我愛人很懂這些的。”
弗蘭克哦哦的,根本不看耿直,仍是專注舒曼:“舒小姐,不要喊我先生啦,就叫我弗蘭克好啦,生意是做不完的,我現在到你家就是休身養性,不談生意不談政治。”
耿直一旁直樂:“唉,弗蘭克,我姓耿,你怎麼叫我愛人舒小姐啊,有點不對頭吧,是不是該叫什麼耿太太啊!”
弗蘭克瞪大眼睛,一臉天真,還是不看耿直:“耿先生,舒小姐一年三百六十幾天,天天做耿太太,做得好辛苦,偶爾也做一會兒舒小姐嘛,舒小姐你說對不對?”
一旁舒露早嫉妒得不行,笑道:“弗蘭克,你們美國人是不是見了女人就這麼甜言蜜語啊,這本事天生的還是後天練的?”
弗蘭克一點不生氣:“說不好天生還是後天的,都有吧!”
舒曼已經走向廚房,弗蘭克要跟過去,耿直母親直瞪眼,耿直伸手攔住,直笑:“廚房小,呆不下兩個人,你坐下,我問你點事兒好吧?”
弗蘭克依依不舍坐下,正視耿直:“早聽說共產黨幹部經常娶年輕漂亮女大學生,現在才是眼見為實,我們歲數差不多大吧?你太太比你年輕二十幾歲哦。”
耿直笑,伸出手指:“你說少了,她比我小三十歲啦!”
弗蘭克瞪大眼睛:“啊,舒小姐嫁你時候才多大啊,都有這麼大孩子了,你有點殘忍哦!”耿直大樂。耿直母親一旁聽著直撇嘴,耿耿更是偷偷樂,弗蘭克好奇回頭:“小妹妹,什麼事這麼高興啊?”
耿耿尖叫:“你叫我小妹妹,你叫我媽媽什麼呀?”耿直母親打耿耿一下,祖孫兩人又笑成一團。弗蘭克回過臉衝著耿直坦然著:“小妹妹真可愛。”耿直但笑不語,那邊舒露臉上出露出譏諷之笑。
門打開,耿虎進來,見屋裏這麼多人嚇一跳,耿直趕緊起身招呼:“虎子,這是你外公。”
耿虎胡亂點頭:“外公好!”卻正對著弗蘭克,弗蘭克趕緊:“我不是你外公,我沒有這麼老,我小孩跟你差不多大的。”
舒父抓住耿虎,直落淚:“你就是虎子啊,我的親外孫啊,這麼高大了!”
耿虎別扭著,不知道怎麼表現才好,耿直母親一旁叫著:“虎子,讓你外公坐下,這麼大歲數,腰都彎了,可久站不得。”
門再次打開,耿遠進來,耿遠本來別別扭扭,見屋裏這麼多人,愣住,下意識就要往回走,舒曼正好出來,一眼看見耿遠,趕緊叫:“牛牛。”
一家人都看耿遠,耿遠明顯露出一種距離感,離老遠就要坐下。舒曼上前拽著耿遠手走到父親身邊:“這是外公,從美國回來,這是我大兒子,耿遠,牛年生的,叫牛牛。”
舒父照例熱情擁抱耿遠道:“我的大外孫啊,跟虎子一樣結實漂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