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2章 揚雄美新,情係大同(1 / 3)

“原文”

讚曰:雄之自序雲爾。初,雄年四十餘,自蜀來至遊京師,大司馬車騎將軍王音奇其文雅,召以為門下史,薦雄待詔,歲餘,奏《羽獵賦》,除為郎,給事黃門,與王莽、劉歆並。哀帝之初,又與董賢同官。當成、哀、平間,莽、賢皆為三公,權傾人主,所薦莫不拔擢,而雄三世不徙官。及莽篡位,談說之士用符命稱功德獲封爵者甚眾,雄複不侯,以耆老久次轉為大夫,恬於勢利乃如是。實好古而樂道,其意欲求文章成名於後世,以為經莫大於《易》,故作《太玄》;傳莫大於《論語》,作《法言》;史篇莫善於《倉頡》,作《訓纂》;箴莫善於《虞箴》,作《州箴》;賦莫深於《離騷》,反而廣之;辭莫麗於相如,作四賦;皆斟酌其本,相與放依而馳騁雲。用心於內,不求於外,於時人皆曶之;唯劉歆及範逡敬焉,而桓譚以為絕倫。

王莽時,劉歆、甄豐皆為上公,莽既以符命自立,即位之後欲絕其原以神前事,而豐子尋、歆子棻複獻之。莽誅豐父子,投棻四裔,辭所連及,便收不請。時雄校書天祿閣上,治獄使者來,欲收雄,雄恐不能自免,乃從閣上自投下,幾死。莽聞之曰:“雄素不與事,何故在此?”間請問其故,乃劉棻嚐從雄學作奇字,雄不知情。有詔勿問。然京師為之語曰:“惟寂寞,自投閣;爰清靜,作符命。”

雄以病免,複召為大夫。家素貧,耆酒,人希至其門。時有好事者載酒肴從遊學,而钜鹿侯芭常從雄居,受其《太玄》《法言》焉。劉歆亦嚐觀之,謂雄曰:“空自苦!今學者有祿利,然尚不能明《易》,又如《玄》何?吾恐後人用覆醬瓿也。”雄笑而不應。年七十一,天鳳五年卒,侯芭為起墳,喪之三年。

時大司空王邑、納言嚴尤聞雄死,謂桓譚曰:“子嚐稱揚雄書,豈能傳於後世乎?”譚曰:“必傳。顧君與譚不及見也。凡人賤近而貴遠,親見揚子雲祿位容貌不能動人,故輕其書。昔老聃著虛無之言兩篇,薄仁義,非禮學,然後世好之者尚以為過於《五經》,自漢文景之君及司馬遷皆有是言。今揚子之書文義至深,而論不詭於聖人,若使遭遇時君,更閱賢知,為所稱善,則必度越諸子矣。”諸儒或譏以為雄非聖人而作經,猶春秋吳楚之君僭號稱王,蓋誅絕之罪也。自雄之沒至今四十餘年,其《法言》大行,而《玄》終不顯,然篇籍具存。

“譯文”

班固說:這是揚雄的自序。起初,揚雄四十多歲時,從蜀來遊京師,大司馬車騎將軍王音欣賞其文才,召作門下史,推薦揚雄待詔,一年多後,上奏《羽獵賦》,除官為郎,給事黃門,和王莽、劉歆並列。哀帝初,又和董賢同官。成、哀、平年間,王莽、董賢都做了三公,權過人君,推薦的人沒有不提拔的,但揚雄三代不升官。到王莽篡位,論談者用符命讚美其功德而被封爵的人很多,揚雄仍不被封侯,因年紀大而漸升為大夫,他就是如此淡泊勢利。確實好古愛道,想以文章在後世揚名,認為經最大的是《易》,所以做《太玄》;傳最好的是《論語》,所以做《法言》;史篇最好的是《倉頡》,所以做《訓纂》,箴誡最好的是《虞箴》,所以做《州箴》;賦最深的是《離騷》,所以相背而推廣它;辭最華麗的是相如,所以做四賦:都探索本源,模仿發揮。用心在內,不求於外,當時人都輕視它;隻有劉歆和範逡敬重他,而桓譚認為他無與倫比。

王莽時,劉歆、甄豐都做了上公,王莽既是假借符命自立,即位之後想禁絕這種做法來使前事得到神化,而甄豐的兒子甄尋、劉歆的兒子劉棻又奏獻符瑞之事。王莽殺了甄豐父子,流放劉棻到四裔,供詞所牽連到的,立即收係不必奏請。當時揚雄在天祿閣上校書,辦案的使者來了,要抓揚雄,揚雄怕不能逃脫,便從閣上跳下,差點死了。王莽聽到後說:“揚雄一向不參與其事,為什麼在此案中?”暗中查問其原因,原來劉棻曾跟揚雄學寫過奇字,揚雄不知情,下詔不追究他。然而京師為此評道:“因寂寞,自投閣;因清靜,做符命。”

揚雄因病免職,又召為大夫。家境一向貧寒,愛喝酒,人很少到其家。當時有多事的人帶著酒菜跟他學習,钜鹿侯芭常跟揚雄一起居住,學了《太玄》《法言》。劉歆也曾看到,對揚雄說:“白白使自己受苦!現在學者有利祿,還不能通曉《易》,何況《玄》?我怕後人用它來蓋醬瓶了。”揚雄笑而不答。活到七十一歲,在天鳳五年死去,侯芭為他建墳,守喪三年。

當時大司空王邑、納言嚴尤聽說揚雄死了,對桓譚說:“您曾稱讚揚雄的書,難道能流傳後世嗎?”桓譚說:“一定能夠流傳。但您和桓譚看不到。凡人輕視近的重視遠的,親眼見揚子雲地位容貌不能動人,便輕視其書。從前老聃做虛無之論兩篇,輕仁義,駁禮學,但後世喜歡它的還認為超過《五經》,從漢文帝、景帝及司馬遷都有這話。現在揚子的書文義最深,論述不違背聖人,如果遇到當時君主,再經賢知閱讀,被他們稱道,便必定超過諸子了。”諸儒有的嘲笑揚雄不是聖人卻作經,好比春秋吳楚君主僭越稱王,應該是滅族絕後之罪。從揚雄死後到現在四十多年,他的《法言》大行於世,但《玄》到底未得彰顯,但篇籍都在。

“點評”

翻開《漢書》揚雄的傳記,再看揚雄的文集,揚雄特異的形象從煙塵仆仆的史卷裏由模糊漸至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