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九月初六。郢禹的“夏花詩詞會”。
錦上花聽說這個節日,是她還在床上躺著的時候。那時越梧桐講了很多有關郢禹王朝的事兒,並說到了“夏花詩詞會”。
當然,最主要的,是她答應那時候可以帶她出府。
“怎麼樣,怎麼樣,你哥同意了嗎?”
今日錦上花難得起了大早,等待越梧桐能夠“出府”的消息。
“…嗯。”越梧桐皺著眉頭,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太好了!”錦上花簡直要樂翻天了,一轉頭卻見她一臉沉思樣,“怎麼了?高興傻啦?”
“沒事兒。”越梧桐笑得有些牽強。
以前她要出府,都是撒嬌半天哥哥才肯讓步,為何這次同意地如此爽快?
錦上花不甚在意,很愉快地獨自進內室打扮去了。
深色方錦馬車穩穩地停在王府大門口。
小廝撩起一角,越梧桐便踏上了馬車。錦上花緊隨其後,臉上是掩不住的眉飛色舞。
“咦?”
錦上花臉色頓變,什麼鬼!她沒看錯吧,越寧沉居然坐在馬車裏!
簡直是晴天霹靂。
原本沉思的男人緩緩睜眼,目光定在錦上花身上。
換下繁瑣的裙褥,一身素衣男裝倒是給她添了幾分清純。烏黑的青絲全都綰了起來,幹淨利落,隻是…應該是個人都看得出是個女人吧!
他挑眉。不語。
什麼眼神啊這是!錦上花敢怒不敢言,狠狠瞪了眼對麵的人,隨即挑開簾子欣賞起了外麵的風景。
街頭巷尾熱鬧極了,琳琅繁華。
就這樣無聊又尷尬的氣氛下,馬車穩穩地停在了“塱華宣堂”。
門庭若市。
錦上花咂嘴,有錢人就是會享受啊!
越寧沉兄妹率先進了宣堂,錦上花則默默地跟在後麵。誰叫她的打扮像小廝呢。
塱華宣堂是郢禹太子越楚岸名下的產業,供賣從外國搜集來的稀奇古董,小到筆墨紙宣胭脂水粉,大到南海明珠千金古玩。因此也引得許多富家子弟光顧。
宣堂寬闊,視野明亮,襯得那些玩意兒愈發精致。堂內共分好幾層,錦上花粗略看看,擺放的位置顯然是經過精心設計的,別出心裁,貴而不俗。
“咳咳…三弟,你來了。”
清雋的嗓音伴著無力的咳嗽聲,竟將堂內的那些嘈雜掩去大半。
在那個男子咳嗽的下一秒,越寧沉兄妹便停住了腳步。
三弟?看來這個男子的身份比越寧沉還要厲害啊!錦上花從越寧沉背後探出頭,悄悄打量他。
來者一行人中,為首開口者素色錦袍,墨發玉簪,最明顯的卻是他蒼白到幾乎透明的臉色。
嗯,是個十足病態美的男人!
待到男子身邊的人都向越寧沉打過招呼後,越寧沉才喊了聲太子。
居然是太子!錦上花傻眼,她居然就這麼隨便地看到了將來郢禹王朝的繼承人。
越楚岸撫著胸口清咳了幾聲,不動聲色地打量第一次見的錦上花,清眸若雪,僅一眼,卻叫她心中一動。
若無其事的撇開,越楚岸淡淡開口:“三弟,梧桐,你們難得來趟我這裏,有什麼喜歡的盡管拿去。”
在宮外,他向來不用尊稱。
堂內的都是大人物,氣度實在紮眼,最後不得不上了三樓。
塱華宣堂的三樓是越楚岸的私人領地,除了和越楚岸較好的幾個世子哥外,便隻有越寧沉三人。
這下,錦上花就比較顯眼了。不過,眾人見其衣著樸素,皆不在意,也沒多問。
很快太子和越寧沉聊開了,無非是宮廷劇中爛俗的寒暄,錦上花覺得沒趣兒,便到處閑逛起來。
角落有一處隔著屏風。
屏風有些陳舊,上麵的雕刻卻難得精致。錦上花繞過屏風,卻是一處獨立小間。上好的沉香檀木桌,規矩地擺放著筆墨紙硯。左側是個小木窗,微開了角。另外兩側因靠牆的關係被打造成了書架,每個書架都是滿的。
真是太有意境了!
陽光正好,透著暖暖的光斜射在泛黃的宣紙上,紙角翻卷,瞬間散開一股淡淡的墨香,像是那遙遠的某處傳來的熟悉的味道。
錦上花眼角微濕,想起十五歲那年,外公教她練書法的時候,也有好聞的墨香味。不自覺地,心裏一動,宣紙便多了幾行清秀小字: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此處借用蘇軾《定風波•;三月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