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1 / 1)

這一天,日光正好,池子裏的溫泉水嫋嫋地飄著仙氣,池邊的地上已經隱約可見悄悄冒頭的嫩綠小芽。樹上兩隻黃鸝相親相愛,彼此梳理著漂亮的羽毛,偶爾為對方欣喜地叫上兩聲。

如此好景,園裏卻隻一位靠著石墩貓在太陽下打盹的公公,遠遠就能聽見斷續的小呼嚕,走近就能看見這公公的頭還在有規律地點、點、點、抬,再點、點、點、抬,循環往複……

此時,一道鬼鬼祟祟的黑影闖入這一片和諧的寧靜,與打盹的公公投在地上的影子漸漸靠近,及至相觸最後交錯。

“曹公公,曹公公……”亂闖的黑影原來是個還很麵嫩的小太監,細聲細氣地叫喚著打盹的曹公公,時不時還用嫩白細長的手拍一拍曹公公的肩膀,不過這拍也跟拂差不了多少,根本撼動不了曹公公的身軀分毫,甚至連曹公公點頭的頻率都沒能影響。

小太監拍了一會兒,收效甚微,眼見犯了難,誰料秀氣的眉眼還沒等皺緊就眉開眼笑起來。隻見小太監換個方向蹲在曹公公的身側,俯身把嘴伸向了曹公公的耳朵,細細地吹起氣來。

曹公公睡覺睡得正香,正夢到自家主子當日功成,龍袍加身在百官的覲拜中走向龍椅的場景,剛準備在夢裏灑兩滴欣慰的淚水,抹眼淚的手都舉起來了,就感覺一道細細的小風順著耳朵鑽入頭顱,在腦子裏轉了幾圈,轉得他渾身難受,直想把耳朵揪下來擱在手裏狠撓兩下。

這回可好,什麼主子龍袍加身的英姿啊,到了眼眶的眼淚啊,百官高呼萬歲的壯闊場麵啊,一下子全沒了,變成了黃鸝悅耳的清叫和耳邊細弱的呼喚,曹公公頓時有種上茅房明明很順暢但是不得不半道憋回去半截的感覺。

曹公公醒了,曹公公有點生氣,曹公公閉著眼睛不抬頭,曹公公在想要不要憋這一口氣。

年輕的小太監尤不知自己快要遭殃了,還在細聲細氣地叫:“曹公公,曹公公……”

“哎呦!疼,疼疼疼疼,疼啊,曹公公,您別揪我耳朵啊,我是小穗子呀!哎呦!疼死我了,您這是幹嘛啊,疼疼疼,您快輕點哎!”這喊疼的幾聲完全沒了剛才的細弱,每個字滿滿的全是少年特有的活力。

“呸,你個小兔崽子,我還不知道是你,好好的午覺都教你給我打斷了,你陪我好夢!”曹公公鬆了手,說到最後又有些不甘心,伸手還要去夠小穗子的另一邊耳朵。

小穗子眼疾手快,兩隻手一支捂了一邊耳朵,嚷嚷著:“您老真是老糊塗了,這青天白日的,您不是一直陪著皇上的麼,怎麼就睡著了呢。現在皇上不知去向,萬一出個好歹……”

“呸,你個臭小子,說什麼胡話呢,主子安全著呢,再瞎說鉸了你的舌頭。”曹公公伸手狠拍了一下小穗子的頭,“我跟了主子一輩子了,何時出過差錯?你倒是個盡心的,那你該當知道,主子和那位這個的時候向來是不讓人在側的。”曹公公比了一個左右手兩個大拇指頂在一起親親的手勢。

小穗子眼睛亮晶晶的,“那位又來啦!您見著了沒有,長得定是隻應天上有吧?”說完了還一副向往的神情。

曹公公不置可否地微微頷首,一本正經地說:“那是自然,不然主子也不會跟他一件傾心、二見升溫、三見定終身。不過,即便再好看,那也是及不上主子萬一的。”

小穗子看著曹公公一副“我家小孩兒很優秀”的嘚瑟表情,腹誹:您老真是老眼昏花得太嚴重了,泯於眾生都能被您老當成傾城絕色。”隨即嘴上甜甜地問:“曹公公,您還記得主子和那位相識的故事麼,給我講講唄?上次才講一半呢!”

曹公公挺直腰板:“當然記得,主子可是我從小跟到大的,主子的每一次人生經曆我都記得清清楚楚,他第一次換尿布,第一次走路,第一次在外征戰,第一次上朝,簡直是曆曆在目。既然你這麼想聽,我就給你講講好了。那一年,我也就像你這麼大,不,比你現在還要小幾歲,剛剛進了宮沒多久,主子的母妃是……”

“曹公公,您老怎麼還從頭開始講啊?我們上次都講一半了,接著講不行嘛!”

曹公公收起回想的表情,正色道:“你這孩子,我教導你多少次了,做人要踏實穩重,一步一個腳印,不能激進,你倒是聽還是不聽?”

小穗子舉雙手投降:“聽、聽、聽,我錯了,您老快繼續講吧。”

曹公公顯然對小穗子的認錯態度十分滿意,看著小穗子的眼神裏充滿了讚許,於是清清嗓子開始講:“那一年,我剛被哥哥賣進宮,比你現在還要小上幾歲……”

旁邊的小穗子內心淚流滿麵,咆哮著:人家是想聽傾國傾城的故事啊,不是主子的傳記啊丫的!!曹公公好討厭啊,撒潑打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