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蓮花公子(1 / 1)

唐三年。冬。

盡管這已經是寒冷的深冬,但城中紛紛傳言城南廢園裏的汙塘裏,仍然有一株白色的蓮花肚子盛開。

此時廢園尚可說還有一絲人氣,白日有貧寒的書生和借口上香的小姐偶爾會在那裏偷偷互訴鍾情,夜晚也有宵小在那裏臨時作藏贓之地,甚至附近民居裏的小孩偶爾也會去廢園玩耍。

直到有好奇者宣言要一探究竟是否有傳言中的那麼神奇,第二天就會一病不起。

有說是陽氣大損,也有說是三魂少了七魄。更有離奇的說是與山中的鬼魅春宵一度。還有好事者撰寫了香豔的風月小說,專供茶樓說書的評說,

但誰也說不清這個謠言是怎麼開始的,廢園什麼時候又會有了精怪。

眾說紛遝,直到京城發生了外戚動亂後,無數將士的屍體給丟棄在廢園。到了晚上廢園仿佛都能聽見聲息哀哭,林蔭間鬼影重重。直到皇帝下令封廢園邊的寺廟為護國寺,才稍有平息。

自此,無人再去質疑廢園的鬼神之說,廢園真成了廢園,越發的荒涼下去。

宋四十九年。晚冬。

紅色的燈籠在王府的門前一閃一閃,然後忽地寂滅偶爾有不甘心的微弱光再冒起掙紮幾下,徹底平靜。從街道向南門望去,長長的道路上家家戶戶門口懸掛的燈籠被風打的發出呼呼的聲音,夜色中看去像是精怪的眼睛,明明滅滅,最後不知道是哪家的燈籠,不堪重負,嗤的一聲撕開了到口子,寒風便迅速的侵襲進來,吹滅了不甘心熄滅的燭光。

寒氣籠罩著這座繁華的都城,連月光都朦朧的不真切。隨著打更的打板聲在風雨中顫抖的隱去,白日裏繁華喧鬧的長安大街,到了晚上寂靜的有些森然,就連青樓攬客時濃烈的幾乎散發一條街的脂粉氣也沒了,隻有若無若有的夜來香的香味,順著香味尋過去,每近城南更濃上一分。

已是三更了,星子散落的點綴著,屋簷下偶爾有枯樹上的烏鴉被腳步聲驚飛的叫聲,廢園裏枯隗樹下的寒潭之中漸漸浮現浮現起一個白色朦朧的人影,襯著汙濁漆黑的泥巴更顯人的晃眼。

已是風雨天氣,男子扔著一襲單袍,白色的衣服被水浸透緊緊的貼著身上,顯示出幾乎柔若無骨的曲線。

一陣寒風卷來,直叫人不得不寒顫,男子卻仿佛未發覺似的,連衣衫都沒有被風吹動的樣子。

已經這麼冷了呀,他雖然是這麼以歎氣的語調幽幽的呢喃,但隨後變戲法一般抖抖袖子,從裏拿出一把破舊的竹傘來抵擋雨滴,緩緩而行。

仿佛夜裏如此可怖的廢園在他眼中竟是良辰美景值得細細一品。

荒草不知道彌漫了多少年頭,茁壯的近腰高,連原本給人踩出的小路,不仔細看都分辨不出來。偶爾在叢中踩到不知何年何日被雨水衝洗出來的白骨,也隻是毫不在意的朝著塘裏踢去。

據聞夜裏百鬼夜行,廢園,枯樹,寒鴉,冷池,無一不是極陰,盡管與都城最繁華的白馬寺隻有

一牆之隔,也能感受到這裏每一絲對生靈的排斥。行了約莫一柱香,他終於在草中找到熟悉的青苔路上而行,來到了寺廟的側門。

許久未有人煙的廟門一旦被推開,那份厚實和沉篤提醒著這經曆了多少朝代,仿佛又誰在門後抵住一般。。

銅門發出難聽的吱呀聲。他踏步進來,信手將竹傘扔到一邊。

如果天空突然一道閃電,恰好打在男子的麵容上,真道是媚眼如絲,似有萬語千言,眉心仿佛有愁一般,蹙住著淡淡的煞氣。貴氣十足的眉下是雙落拓滄桑的眼。

牆縫被風聲吹出奇怪的聲音,連寺廟裏舊日用來裝飾的錦布白紗也被吹落,恰好蓋住了長年積灰的佛祖的金身,說是金身也不過是抬舉了,早在數朝前賊寇餘孽來時就給偷換成一座鍍金的銅像。

金箱籠裏的香煙灰混著不知名的暗紅幹涸物,黏在內裏的鼠屍上,散發出股令人生厭的味道。

彌勒的金身上還站著血跡,笑嗬嗬的襯著短短的半截白燭和金身與後牆連接的蜘蛛網以及各種爬行的痕跡,和到處散落的佛珠,倒塌的箱籠。越發顯的陰測測。不像是寺廟倒像是一個遊魂野鬼居住的地方。

男子將角落裏的編鍾愛憐的用袖子擦拭幹淨,才緩緩的打量著這座破廟。順著他視線而去,蠟燭突然亮起將他的聲影朦朧的拉長。

隻有仔細盯著看才會發覺,那影子竟然是時隱時現。躍動的燭光裏,男子的影子漸漸的顯出不一樣的形態……

寅時他便起來了,早已無了睡意,急速的到處鍍步,直到卯時推開廟門看見急匆匆奔來的少女,才勾起嘴角露出隱忍的微笑。

仿佛忍耐了許久,才安撫下激動的心情,垂在身側的右手握成拳,再緩緩鬆開。幻出個女兒家最喜愛的釵子,走向少女時連腳步和掛在嘴邊的笑容也真切急盼了許多。

好姐姐,你讓我等的好苦哇。輕佻的眼神他做出來卻是數不清的風華。

孟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