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0章 花的曆程(2)(2 / 2)

這個尾聲往往都在夏天和秋天,這是人們吃各種新鮮水果以及收獲水稻、玉米、高粱的季節。人啊,你不要忘記,你所吃的糧食、水果這一大部分是植物一綠色世界傳宗接代的器官你要讚美並且感恩。

還有更多的果實與種子,又將踏上傳播的跋涉之路。

親愛的朋友,你還記得田埂路邊的蒲公英嗎?風,把一個個小小的“降落傘”吹走了,落在哪裏就在哪裏生根。蒲公英陪伴我們的童稚的年代,在記憶中往往是最清晰的而且帶著風與泥土的溫馨。

我在南海邊上還看見過漂流在水中的椰子,水便是椰子的傳播者。椰子的構造是那樣奇特,它的果皮是一層厚厚的粗糙的纖維狀組織,裏麵充滿空氣,當椰子成熟掉在海裏,它會悠然地漂在水麵上,任海浪把它衝到一處岸邊,生根發芽。

小鳥、鬆鼠、螞蟻,都是種子的搬運者、傳播者。

鳳仙花的果實成熟後,隻要外力稍有觸及便把種子彈射出去。依靠植物自身能力傳播後代的,還有各種豆科類植物。我在歐洲南部曾見到過一種奇妙的噴瓜,當果實成熟,包在果皮裏麵的組織生出黏稠的液體,膨脹並且產生壓力,有一點外力,噴瓜即會炸開。有趣的是它們的果柄一律向上行頭與地麵構成40—60度夾角,這一角度正是大炮取得最遠射程的最佳角度。

有人戲言,如果沒有歐洲的噴瓜,歐洲的大炮就打不了太遠。還有人說,歐洲最早的炮兵,都是種噴瓜的好手。

當然,我們這個地球上的最偉大的播種者,是農人。

總而言之,在開花、傳粉、受孕、結實之後,種子們一各種各樣的種子們一;不著對根的向往走了一一走到它們可以生根發芽之地。

花之路啊!

讚美與感恩之路!

1996年秋天,我從四川瓦屋山的叢林間沿著那一條林中路下山,在四川盆地的底部踏訪長江防護林。那些原先裸露著紅土與黃土的山頭、丘陵一個縣的森林覆蓋率在幾十年的破壞山林之後下降到37。上下一一這是真正的荒漠化的邊緣。水土流失不僅使農民無地可種,家園淒慘,還使長江日益渾濁,長江成為第二條黃河已經是不爭的事實%如今,經過五六年的植樹造林,這裏的山綠了,農民有地可種有柴可燒了。我在川西北的紛紛秋雨中,從一片林子走進另一片林子,在堅硬而還處在幼年的川柏下聽種樹人說:樹茬茬立地生根了,這一片土地的穩固、豐收、安樂就有望了。

我便特別留意那根。

這個山頭的樹,根或許已到了那個山頭。

這處河邊的樹,根肯定紮進了河的另一邊。

我們走的路,我們住的房,那地底下全是根的時候,地麵上的景象是這樣的一一種樹人說一一你的頭頂上就是林冠,你伸手便能與青枝綠葉觸摸;你看見一處竹林,那竹林下準有兒把小竹椅一個小方桌一把小茶壺……川西北的竹子啊!

一叢竹林就是一處風景。竹根較為容易哲見,它喜歡蔓延而小‘是往地下深處走,它的蔓延使竹林的壯大異乎尋常之快,它的一部分根係常常露出地麵,為了呼吸,但也無聲地告訴我,根已走的路和將走的路的艱難。

我的心裏纏繞著根,在天寒地凍時回到北京,開始寫根與花。一個深夜,有細雨敲打我書房的窗欞,但沒有雷聲,窗外的路燈也已經熄滅,我突然聽見了一種聲音,如詩如歌:

起來,與我同去!因為冬天已往,雨水止住過去了。地上巨花開放、亢鳥鳴叫的時候已經來到,斑鳩的聲音在我們境內也聽見了,無花果的果子漸漸成熟,葡萄樹開花放香。(《聖經》《雅歌》)第二天我便看見了小桃樹開的花,那一棵大桃樹還在含苞欲放,它讓小的先開放,小的走得快走得急。殷勤的蜜蜂與美麗的蝴蝶的翅膀啊,此刻你們是在飛來的途中呢,還是剛剛展開於蟄伏的草叢?

花開花落,根深蒂固。

隻要走到曠野,撲麵而來的便是根的感覺穩固而又紮實地親近泥土、觸摸天宇。

無根的人啊,你怎麼能不讚美這一切呢?

當根的使命與方式還在,並且走進了我們心裏,那便是人類希望的種74番撒在田野中了。

1997年5月丁北京一葦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