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馳剛剛那種模糊不清的感覺,此刻終於有了明晰的界定。姓寧的那個女人,無論是行走的姿勢,還是對待自己專業的態度,都在述說著一件事。她不在乎自己是否在建築設計這方麵擁有多少才華,也不在乎畫一張那種幼稚的隻有校園小女生才會喜歡看的人物圖能掙多少錢,更不在乎像他這樣的業內專業人士對她有什麼評價,她的所作所為,就是在自我毀滅。

難得的,歐馳這個情緒鮮少外露的家夥,當著藍舒的麵,挑了挑眉毛,露出一種誌在必得的神情。

藍舒看著男人走遠的背影,指尖輕觸著玻璃杯的滑溜外壁,無聲笑了出來。

兩人再次見麵,比歐馳以為的還要快一些。

采用寧諾畫稿的那家出版女性閱讀刊物的出版社,剛巧是他正在交往中的某位美女目前供職的地方。當天他到的有點早,將車聽在出版社樓下的停車場,剛要給對方撥電話,就見那個女人穿著兩人初次見麵的那條綠裙子,背著那個米白色的大挎包,步履匆匆從大廳走出來。

她上身穿了件淺色的棉布衫,草綠色的長裙蓋到腳踝,清瘦的身材以及那種匆匆走過的樣子,讓她看起來仿佛一棵在風中搖擺的婆娑綠柳。如果她能自信一點兒,昂起下巴,挺直脊背,會更有風采得多。

轉瞬間,歐馳已經將手機收進褲袋,抬步朝她走了過去。

寧諾顯然因為他的出現嚇了一跳。第一反應就是防衛性的抬起手臂,擋在胸前,眼睛裏也閃過一絲驚慌,反倒是把躊躇滿誌準備著該如何做開場白的歐馳給逗笑了。

寧諾也很快反應過來,兩人應該是偶遇。她有些狼狽的用抬起的那隻手撫了撫頭發,扯開嘴角:“歐先生。”

歐馳伸開手臂攔住她:“雖然是巧遇,恰巧我也有一些事情想跟寧小姐聊聊清楚。”

寧諾有些艱澀的開口:“我以為……上次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

歐馳擋住她去路的手臂很堅決,盯著她雙眼的目光更為堅毅,目的清晰明確:“有些事,我認為有必要讓你知道。”

“寧小姐,你不用緊張。這個圈子很小的,即便這次合作不成,說不定下次轉一圈,又讓我們撞到一起。作為你的同行,我覺得了解清楚事情的另一半真相,對你來說是非常有必要的。”

另一半真相?

寧諾將信將疑的看著他,歐馳的目光坦誠堅定,兩人對視片刻,最終還是寧諾敗下陣來。

驅車到兩人上次相遇的那家“蓮說”裏,幾乎是兩人一到地,另一邊歐馳讓助手送的資料也到場了。歐馳彬彬有禮的為她拉開椅子,在她對麵坐下,抬手示意她可以親手拆開這些資料。

二十分鍾的時間,對於寧諾來說,幾乎是地獄回到人間的經曆。她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握著資料的手抖了又抖,最後,幾乎是強忍著在眼眶裏打轉的淚水,嗆著嗓子問:“這些……都是真的?”

歐馳烏沉的眸光閃了閃,雙手交握,嗓音低沉:“沒有人告訴過你麼?”

寧諾咬著唇搖頭。

“那是你的畢業作品吧,當時回國後直接就交給周嘉信所在的建築設計所來做,業內的很多規矩你都不清楚,想要建成一所房屋,安全測試一定是要經過他本人的。不然你以為事後為什麼沒人對你進行起訴--”

“因為當時在那座房屋裏,沒有及時撤出,唯一重傷導致死亡的就是我的母親!”

“你母親當時有很嚴重的哮喘,寧小姐,而且當時醫院也已經確診,你母親因為罹患胃癌晚期,最長也拖不過三個月,不是麼?”

“可是……”

“當時房屋倒塌,你母親的身體並沒有直接遭受到太大衝擊,右小腿腳踝處骨折,也不是致命傷,是因為有人撞掉她的手提包,裏麵的噴劑也不知去向,再加上她受到比較大的驚嚇,多種因素綜合下才導致你母親提前離開人世。”

“做安全測試是周嘉信以及其他同事的職責,另外還有建築選材和建築周期等等問題,你所涉及的房屋架構本身是沒有問題的。”

一滴淚無聲的落在兩人麵前的烏木桌麵上,寧諾抬起滿含著淚水的眼,慢慢的說:“是真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