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兒很害怕。這些是經過良好訓練的戰馬，它們會無條件地服從騎手的命令，然而縱然在狂奔之中，李玄也能感受到馬匹內心的恐懼。當騎手們衝下高地時，翻飛的馬蹄下的草莖幾乎全部是枯黃焦脆的，以至於在他們的馬隊後麵掀起了一股昏黃色的煙塵。狂風攪動著漫天的飛雪，密集的閃電一次又一次照亮漆黑如夜的白晝。空氣中充滿了令人皮膚發癢的靜電，戰馬的鬃毛上閃爍著細密的火花。閃電的強光讓周圍的景物看起來仿佛是黑白兩色的。這真是噩夢一樣的景象。
但是戰馬所恐懼的不是這個，它們所懼怕的另有它物。
李玄衝鋒在隊伍的最前方。天人們顯然也想要阻止他，但是這種情況下，要進行有效的抵抗幾乎是不可能的。在天人陣地的核心地帶，數道龍卷風呼嘯著狂掃而過，在地麵上刮開深深的溝壑，把沿途所遇到的一切天人絞進風暴的中心，吸入半空，再摔落下來。一個接一個的炸雷落在李玄馬隊的四周，阻止從兩側和後麵的天人合攏包圍隊伍。
在衝入天人陣地的瞬間，李玄舉起手中的長刀，把一個攔在他馬頭前的天人戰士劈倒在地上。他的身軀立刻被卷進無數的馬蹄下。一個呼吸的功夫，李玄已經深入敵陣。
戰馬的恐懼已經到了頂點，李玄能感到它胸腔中心髒在狂跳。馬兒瞪大了雙眼，烏黑的眼球布滿血絲。劍鋒在李玄手中劃出一道又一道的弧光，當血濺上戰馬的雙眼時，它甚至完全不眨眼。李玄雙腿夾緊馬腹，左手鬆鬆地挽著韁繩，右手單臂揮劍，在驚慌失措的天人之中衝開一條血路。
前方有天人開始妖變，但是它們淒厲的嘶吼聲完全被隆隆的雷霆所吞沒。閃電和龍卷風如同有意識的活物，巧妙地避開李玄的行進的路線，去阻擋戰陣兩側蜂擁而至的敵人。地麵上蒸騰的熱氣和空中的寒意交彙，讓風勢越來越狂躁。閃電如同扭動的銀蛇從旁邊劃過，所經之處，大地開裂。
高杉在李玄身後一個馬位左右的地方，銀時和小猿分別在他的左右兩邊。銀時的刀不適合馬戰，小猿揮舞著苦無，不但將三個人保護的很好，還能照顧到李玄的後方。
而李玄的職責，就是作為這支隊伍的刀鋒，一直向前衝。這種時候不同於一般的戰鬥，李玄甚至無需確認是否真的殺死了敵人。
李玄要做的就是把攔在麵前的偽裝者擊倒，然後是下一個。百餘匹戰馬的馬蹄會替李玄確認它們的死活。那些還沒有來得及妖變、或者妖變了一半的天人們會被直接踏成一片稀薄的肉泥，而妖變過後的天人就麻煩一些。有時候它們會試圖抓住李玄的劍，阻止李玄。
隻要李玄的前進被阻擋一秒鍾，他就會被身後的上百匹戰馬的洪流衝倒，然後，和那些倒在他劍下的天人一樣死無全屍。這不是劍法優劣所能夠決定的。李玄很清楚這一點，他的馬也清楚。
沒有人能攔住李玄。
被龍卷風掃過的地方，敵人本就稀疏，李玄將身體低低的伏在馬頸上，心神完全平靜下來。
沒有狂風和暴雪，沒有地下蒸騰的熱浪，沒有電閃雷鳴。世界上隻剩下李玄手中的刀，和一個個天人的身影。
一個接一個的撲過來。撲向李玄，撲向李玄的劍鋒。
李玄的劍鋒指向哪一個，哪一個就倒下去。
然而從昨夜起就縈繞在心頭的那種不安卻越發的清晰。李玄能感覺到，在這無數的天人之中，有什麼東西在等待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