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12(1 / 3)

抵當湯證其一

餘嚐診一周姓少女,住小南門,年約十八九,經事三月未行,麵色萎黃,少腹微脹,證似幹血勞初起。因囑其吞服大黃麻蟲蟲蟲丸,每服三錢,日三次,盡月可愈。自是之後,遂不複來,意其差矣。越三月,忽一中年婦人扶一女子來請醫。顧視此女,麵頰以下幾瘦不成人,背駝腹脹,兩手自按,呻吟不絕。餘怪而問之,病已至此,何不早治?婦泣而告曰:此吾女也,三月之前,曾就診於先生,先生令服丸藥,今腹脹加,四肢日削,背骨突出,經仍不行,故再求診!餘聞而駭然,深悔前藥之誤。然病已奄奄,尤不能不一盡心力。第察其情狀,皮骨僅存,少腹脹硬,重按痛益甚。此瘀積內結,不攻其瘀,病焉能除?又慮其元氣已傷,恐不勝攻,思先補之。然補能戀邪,尤為不可。於是決以抵當湯予之。

虻蟲一錢水蛭一錢大黃五錢桃仁五十粒明日母女複偕來,知女下黑瘀甚多,脹減痛平。惟脈虛甚,不宜再下,乃以生地、黃耆、當歸、潞黨、川芎、白芍、陳皮、茺蔚子活血行氣,導其瘀積。一劑之後,遂不複來。後六年,值於途,已生子,年四五歲矣。

按丸藥之效否,與其原料之是否道地,修合之是否如法,儲藏之是否妥善,在在有關,故服大黃麻蟲蟲蟲丸而未效者,不能即謂此丸竟無用也。

抵當湯證其二

蓄血一證,見於女子者多矣,男子患者甚鮮。某年,餘診一紅卍會某姓男子,少腹脹痛,小便清長,且目不識物。論證確為蓄血,而心竊疑之。乃姑投以桃核承氣湯,服後片時,即下黑糞,而病證如故。

再投二劑,加重其量,病又依然,心更驚奇。因思此證若非蓄血,服下藥三劑,亦宜變成壞病。若果屬是證,何以不見少差,此必藥輕病重之故也。時門人章次公在側,曰:與抵當丸何如?餘曰:考其證,非輕劑可瘳,乃決以抵當湯下之。服後,黑糞挾宿血齊下。更進一劑,病者即能伏榻靜臥,腹脹平,痛亦安。知藥已中病,仍以前方減輕其量,計虻蟲二錢,水蛭錢半,桃仁五錢,川軍五錢。後複減至虻蟲水蛭各四分,桃仁川軍各錢半。由章次公調理而愈。後更詢諸病者,蓋嚐因勞力負重,致血凝而結成蓄血證也。

抵當湯證其三

丁卯新秋,無錫華宗海之母經停十月,腹不甚大而脹。始由丁醫用疏氣行血藥,即不覺脹滿。飲食如常人。經西醫考驗,則謂腹中有胎,為腐敗之物壓住,不得長大。欲攻而去之,勢必傷胎。宗海邀餘赴錫診之,脈澀不滑,不類妊娠。當晚與丁醫商進桃核承氣湯,晨起下白物如膠痰。更進抵當湯,下白物更多。脹滿悉除,而腹忽大。月餘,生一女,母子俱安。孫子雲:置之死地而後生,亶其然乎?曹穎甫曰:《金匱·妊娠篇》宿有症病,當下其症,桂枝茯苓丸主之。方中丹皮桃仁芍藥極破血攻瘀之能事。丹皮桃仁為大黃牡丹湯治腸癰之峻藥,芍藥為癰毒通絡之必要,今人之治外證用京赤芍,其明驗也。桂枝合芍藥能扶統血之脾陽,而疏其瘀結,觀太陽病用桂芍解肌,非似脾主肌肉乎。用茯苓者,要不過去濕和脾耳。然方治平近,遠不如桃核承氣抵當丸之有力。然當時非經西醫之考驗,及丁醫用破血藥之有效,亦斷然不敢用此。而竟以此奏效,其亦有故無殞,亦無殞也之義乎?

按餘前表桃核承氣湯為陽明攻下之方矣,若抵當湯比前湯更進一步,自亦為陽明之方。蓋前湯治血之新瘀者,本湯治血之久熱者。故二者見證顯分輕重。

彼曰小腹急結,此曰少腹鞕滿,鞕滿原較急結為重。彼曰如狂,此曰發生,發狂原較如狂為重。彼有血自下者,此則須下其血乃愈,較血能自下者為重。彼不曰脈,當在浮而數之例,此曰脈微而沈,原較前為重。彼用植物性藥,此用動物性藥,動物性藥之功原較植物性藥為烈。此皆其彰明較著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