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易老夫人病了渾渾噩噩時好時壞,她的睡眠一向便是極有規律的。
晚上九點前必定睡了,早上的時候如同所有上了年紀的老人一樣醒得很早。
隻不過,老夫人醒得早是一回事,基本都是傭人將早餐端到房間讓她吃的。
畢竟上了年紀上下樓梯一個不小心便容易出事。
更何況,易瑾止不是早就搬出去住了嗎?這個點,他即使住在易家老宅也是在自己的房間裏睡著,怎麼可能會在老夫人跟前?
心裏頭隱隱有些不安,尤其是易瑾止的語氣,更是讓她有了不好的猜想。
“奶奶她……是不是……”
“昨晚上下樓的時候滾了下來,送到醫院後救治,醫生說現在隻是在挨時間……”易瑾止沒說的是,易老夫人是聽說他和葉璃離婚了之後一個激動想要去找葉璃而導致的摔下樓梯。
他已經夠對不起葉璃了。
如今她終於得到了她想要的幸福。
他不能再自私地用這件事束縛她……
手機最終易了主,葉璃忍著強烈湧出的眼淚大聲叫著另一頭的人:“奶奶,我是葉丫頭啊,你的葉丫頭,你還記得嗎?”
可是,她根本就什麼都聽不見。
沒有任何的回應,仿佛那個躺在病床上的老人,根本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意識。
她好似陷入了一個人的怪圈,一遍遍和另一頭的老人說著,眼角的淚再也忍受不住,一滴滴落了下來,在被子上花開一道道濕潤的花朵。
“葉……葉丫頭……”
終於,另一頭傳來沙啞而蒼老的聲音,帶著滿滿的期待。
然而,伴隨著這一聲,同樣刻入葉璃腦中的,是一聲儀器“嘀――”的長響。
有什麼在腦中震蕩開來,天崩地裂,她拽著手機的手突地一陣無力……
第二天的婚禮依舊繼續。
隻不過,新娘從原本的黑眼圈熊貓變成了紅眼熊貓。
葉澤端詢問之下才知道原委,隻是將她緊緊地摟在懷裏頭:“傻孩子,回頭咱們去看看老夫人……”
可他們都知道,所謂的看,也隻是睹物思人了。
卓藺垣過五關斬六將之後終於從伴娘團裏將葉璃給接到手,隻不過一瞬,他便敏銳地察覺到她的異樣。
“怎麼了?”婚車上,他握緊她的手。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易老夫人對我一直都很好很好?易家所有人都反對我嫁進門的時候,是她和已故的易老爺子全力支持著我。即使後來老夫人記性不大好使了,忘記了所有人,卻唯獨不會忘記我。每次總是葉丫頭長葉丫頭短的,讓我聽著心裏隻覺得酸酸的……可是……可是她……可是她卻走了……”
抽抽噎噎地將晚上的那通電話告訴他。
葉璃心頭的沉痛,無以複加。
讓她靠在自己的肩頭,大掌緊緊地包裹住她的手,卓藺垣的嗓音輕柔:“臨死前易老夫人都記掛著你,可見她是想讓你永遠幸福。你不能讓她失望,知道嗎?”
一字一句,低沉而柔和,具有安撫力量。
不得不說,原來父親和愛人,即使給出了相同的安撫話語,可效果,卻也是不同的。
在父親的懷裏,聽著他安慰的話,她會越來越沉重越來越難受。即使長大了,依舊還是習慣性依賴父親的臂彎,依賴他大人架勢十足的模樣。
而在卓藺垣的懷裏,聽著他安撫的話,她會沉下心來努力思考,努力讓自己放開。一點點,按照他開導的,放下……
教堂裏,身為伴娘的喬梓欣終於察覺到頭紗下的葉璃的不對勁,不免對卓藺垣揶揄:“新郎官,這大喜的日子你居然還讓咱們家璃子掉淚珠子,你都不知道心疼下?”
死乞白賴非得趕來巴黎湊熱鬧當伴郎的杜岑安在一旁哼哼道:“照顧不了新娘子,這新郎就易主得了。”
瞬間,他的腹部吃了一肘子。
葉璃卻什麼都沒說,與卓藺垣相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一年後。
男人,掏出一疊支票:數字隨便填,其餘的備用著。
女人,抽了下嘴角:好端端的幹嘛給我錢?
男人,理所當然:老婆不敗家,賺錢給誰花?
睿睿,猛踮腳:給我花!
男人,斜睨,唇角弧度莫測:看來,你對該由誰花錢這一塊有意見?
睿睿,眨著純潔的小眼神:我剛剛有說話嗎?
可可在一旁默默地瞧著,隨即撥打一個早就背得滾瓜爛熟的號碼:“爹地,你趕緊過來將你兒子領走,他在這兒煩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