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草長鶯飛，地暖花開，柳絮紛飄。揚州城內繁花似錦，街市熱鬧，人潮湧動。
老字號布莊大門前的西頭，一字畫攤兒四麵被圍堵得水泄不通，時不時地從人群中發出嘖嘖讚賞之聲。
攤主白胡老漢早已被人群擠了出去，站在攤位不遠處，下垂鬆弛的眼角緊緊盯著看官們手中的那幅人像畫兒，生怕眼皮一眨，那畫兒就被順手牽羊走了。
不遠處，一矮而胖，看上去年近黃昏的黑皮女子，右手臂彎裏挎著個草編的食盒，一扭一拐地往這邊人群走來。
“哎呀，俺說老頭子，你這是要發啊！今個兒怎會有這麼些的人在你攤位跟前？一早上掙了多少銀子啊？”矮胖女人扯著嗓子，還很自覺地伸出了左手掌心，攤在了老漢的麵前。
老漢習以為常地將手伸進了自己的破布兜裏，好容易才從裏麵摸到個什麼，老老實實地放在了矮胖女人的手心裏。
女人笑意盈盈地低頭看去，臉色驟變，隨即對著掌心的那點銅錢眯眼啐了一口，“我呸！一早上就掙了這兩文錢？還不夠俺買盒胭脂的。”
矮胖女人罵罵咧咧地將兩文錢收進自己的衣兜裏，態度惡劣地把臂彎中的食盒丟到了白胡老漢的手裏。
“不是俺說你，老頭子，你賣這破字畫也有些年頭了，也沒見你賣出頭牛來。當年老娘咋就瞎了眼嫁給你這個沒用的老東西呢？還不如村頭老黃家破衣爛衫的在外頭討錢來得實在。這輩子俺是指望不上你咯！”
矮胖女人邊罵邊卷起兩隻衣袖，雙手叉著圓滾滾的粗腰，像一頭憤怒的母豬，大步往圍堵在攤前的人群衝去。
“瞧什麼瞧，都瞧什麼瞧？不買就滾蛋。說你呢，把畫給老娘放下，窮鬼裝斯文！再瞧就收文錢了，一文錢一瞧，拿來，都拿來……”
矮胖女人耍起了潑皮，一時間人群掃興地散去，那幅引來眾多看官的畫兒被歪歪扭扭地放回在了攤位上。
白胡老漢無暇顧及眼前這一幕，他抬頭四下張望，像是在尋找什麼人。
那畫上原來是一年輕貌美的女子，猶如仙子下凡一般，頭梳雙丫髻，眉似燕尾，眼若菩提子，鼻如玉石，嘴像粉蝶，恰巧又都拚湊在這一張天庭圓潤下巴尖的白皙臉上，相得益彰，好看極了。
“好啊，你個死老頭子，怪不得招來這麼些窮鬼在這瞧呢！快說，你啥時候把這小騷狐狸畫上頭的？這小騷狐狸跟她娘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這麼多年了，你還惦記著她那死成灰的娘。這日子沒法活了，活活氣死老娘了……”
憨厚的白胡老漢想必是平日裏被這矮胖潑婦欺壓慣了，自然也就有理不想說了。
“喂，老頭子，這畫兒多少銀兩？”一個身材高大，卻一臉嬰兒肥的男子往嘴裏不停地扔著花生米，站定在了這字畫攤前。
見有人來詢價問畫，坐在地上大哭大鬧的矮胖女人頓時收起了嗚咽聲，兩眼放光，迅速拍拍屁股站起了身。
“咋地，這位公子是想要買下這幅畫嗎？”未等白胡老漢開口，矮胖女人笑眯眯地迎了上去。
眼前這位公子哥身穿一件寶藍色錦緞大褂，後麵還跟著兩個衣著不俗的下人，想必一定是有錢的大戶人家。
“沒錯，老子要買下這幅畫。”男子挺著略微凸起的肚子，毫不猶豫地回應道，嘴角的大痦子跟著起伏。
“喲，這位公子真是好眼光，這幅畫可是俺們這最好的呢。你看這畫上的小騷……不，是小美人兒，多招人喜歡啊，恨不得她從畫裏跳出來站在跟前才好……”矮胖女人誇張地讚美這幅畫，就是想它能多賣些銀子。
“少羅嗦，多少銀子？”有錢公子哥不耐煩地問道。
矮胖女人眼珠子轉了轉，心裏迅速估量出一個價格，然後用手勢做了出來。隻見她兩隻手上的食指相交，笑眯眯地放在了公子哥的麵前。
“十兩銀子？好！”說著，公子哥回頭看了身後下人一眼，那下人會意，迅速從繡花錢袋裏拿出十兩銀子，抖落到了矮胖黑皮女人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