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所願(2 / 2)

海上之人有好漚鳥者,每旦之海上,從漚鳥遊,漚鳥之至者,百住而不止。其父曰:“吾聞漚鳥皆從汝遊,汝取來,吾玩之。”明日之海上,漚鳥舞而不下也。

“曰:至言無言,至為無為,齊智之所知,則淺矣。同樣的,當你遠遠淩駕於仇敵之上時,他於你不過螻蟻而已,踩不踩死他有何所謂?”

“遠歌,別讓仇恨蒙蔽了你的眼睛,看不到更高更遠的風景。兩年前,老夫因《治世三要》才決定襄助於你。現在,老夫再問你一句,拋卻複仇以外,你還剩下什麼?走上朝野廟堂,你所求為何?”

鍾離微的質問針針見血、誅心戮骨,雲遠歌被迫第一次開始正視審視和拷問自己的內心--兩年的艱苦訓練、730個努力奮進的日日夜夜,是否全都是為了報仇的那一刻而存在?

雲遠歌沉默的站了許久,鍾離微也不出聲催促,隻是靜靜的等著。終於,雲遠歌開口了,她目光堅毅容色端肅,聲線平和而穩重,“俗世苦,人受萬般災厄,償諸般業報,膜拜滿天神佛,饑餒者求--願食可果腹;病屙者求--願身康體健;苦難者求--願現世安好,來世順遂……”

“然世人發願千千萬,能如願者幾何?學生願為民之喉舌,作天下聲,不求來世福報,隻求現世因果!”

鍾離微無聲低歎,這孩子的執念到底太深了些。他提筆沉腕寫下兩個字道:“你父親早喪無人為你取字,老夫既是你的先生,字就由老夫代取了。”

雲遠歌怔怔盯著潔白宣紙上的“忘機”二字,不禁對鍾離微的良苦用心又多了幾分感激敬愛。

“忘記得失,忘記榮辱,沒有狡詐奸猾之心,老夫更願意看到你做一隻自由翱翔於天的海鷗,解開一切不該有的束縛。”鍾離微將自己題字的紙交給雲遠歌,又取出一張請柬來,“未來的路還有很長,你須慎獨前行,切切不可拋卻本心。至於這張請帖,去與不去就由你自己決定吧。”

雲遠歌小心翼翼的收起鍾離微的字,拿著俞博仁的請柬離開了書房。她回到跨院,與雲遠帆一敘別情。期間自然也提到了王俊峰做的那些爛事,還有她和鍾離微的問答。

雲遠帆拍拍雲遠歌的肩,眼神溫柔而專注,“遠歌,這兩年來真是難為你了。”

雲遠歌搖了搖頭,笑容燦爛的握住了雲遠帆的手道:“哥,我不苦。等過了殿試,我保證用不了幾年我們就能報仇雪恨。報完仇後我會把《治世三要》交上去再想個法子脫身,然後我就帶你一起遊曆天下,也一定能找到名醫治好你的腿疾!”

雲遠帆反握住雲遠歌的手,心裏不僅沒有因為雲遠歌的話而高興幾分,反而更沉重了。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妹妹不會是個普通女子,幼時他放學回來總會連帶著教妹妹,那時候她展露出來的天分就已經讓他頗感驚奇了。

若不是雲家接連遭逢巨變,妹妹也許會像其他的女子那樣過上嫁人生子的平淡幸福生活。但現在苦厄迫使她不得不站出來麵對更漫長艱辛的路,而這世上再不會有人比他更了解她--她個性要強,處事從來冷靜圓滑,但有些時候她是極剛烈的,甚至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這樣……不好……

“遠歌。”雲遠帆極真摯的道,“剛極易折,慧極必傷,凡事都不要操之過急。”

雲遠歌眼中閃過一絲寒芒,她笑道:“哥哥,你不必擔心。兩年我都忍下來了,還怕再多等幾個兩年嗎?”

雲遠帆仍是不安的緊鎖眉頭,雲遠歌不想他太過擔憂,於是狀似無意的道:“哥哥,赴京試前我想再去拜祭一下爹娘,你覺得如何?”

雲遠帆察覺到她的心意,笑道:“甚好,我也會陪你一起過去。”接著兩人便聊起了旁的輕鬆一些的話題。

溫暖的陽光透過丹桂樹的枝葉灑下斑駁的光影,微風拂過,一院的桂花甜香又濃鬱了幾分。圍坐在樹下石桌旁的兩人紅爐小火細烹茶。此刻天高雲淡,歲月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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