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再度押進大牢的水月哭的聲嘶力竭,一個時辰後竟生生哭厥了過去。整個過程中雲遠歌一直冷眼旁觀著,即使堅硬了心腸卻仍是為她悲愴的哭聲所動,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兩年多前母親早逝、哥哥殘廢了的黑暗時日。一直壓抑在心底的傷痛和憤怒頓時噴薄而出,洶湧滂沱一如往昔,不曾減損分毫。
靜靜站了好一會兒,雲遠歌方才按下了心頭的千回百轉,伸手推醒了水月,淡漠道:“如今你底牌盡喪,還是從實交代出真相吧。”
被推醒的水月眼中一片懵懂,往深了看卻是生機全斷後的茫然。她偏頭看向雲遠歌,嗬嗬笑出聲來,笑得雲遠歌心裏無端發涼。隻見水月突然暴起,猩紅著雙眼伸手牢牢掐上了她的脖子,瘋了一樣的吼道:“你怎麼不去死?你怎麼不去死!死吧,都死吧,一切就要結束了,就要結束了呀--哈哈哈哈!”
雲遠歌費力的扒著水月的手,艱難的喘息著道:“該死的人是你,你以為全世界就隻有你最悲慘嗎?悲慘的人多了去了,可他們仍然努力的活著!就在兩年多前,在短短的三天裏,我被人構陷入獄廢掉了雙腿,我的母親因此受激過度早早離世,我的妹妹更是差點被人強搶為妻--就是這短短的三天,卻讓我幾乎失去了一切!”
“我恨!我怨!我怒!我更知道的是不論如何我都要站在最高處,將往日裏欺我辱我的人通通踩在腳下,更要讓世間一切冤情都大白於天下!如今我好不容易站上了朝堂,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可不是為了被你活活掐死的!”
說著雲遠歌就一個用力,狠狠推開了發狂的水月,斷喝道:“你還要再逃避多久?悲慘--不是你用來傷害無辜之人的借口!”
水月踉蹌倒退了幾步,她披頭散發惡狠狠的盯著雲遠歌,尖利著嗓子嘶聲道:“別想著來教訓我,你不配!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外人,你懂什麼!”
“七歲那年,我走鏢在外的父親意外身亡,生在五月五的我被人戳著脊梁骨罵喪門星,這種滋味你體會過嗎?!”
“十二歲那年,我一家孤兒寡母在村中被人處處逼迫,最後隻得遠走他鄉,結果路上盤纏用盡,隻能到處找食物。你吃過野草、樹皮、臭老鼠嗎?就在那會兒--我吃過!”
“十三歲那年,母親到處打短工,我一人撐起了半個家,整日裏接活幫人洗衣裳,寒冬臘月的舍不得燒柴,生生洗出了一手紅腫流膿的爛凍瘡,卻還是咬著牙繼續用冷水!”
“可這些都換來了什麼?!就因為小弟的一場大病耗盡了家中餘財,我娘便跪在我麵前哭著求我救救他。可我一個小姑娘怎麼救他?除了賣身我別無選擇!”
就是因為這樣,她才縱身跳進了苦海。水月說著說著不禁淚如雨下,她用清白的身子換來了銀錢,日日忍受著這生不如死的生活,一直接濟著家裏送小弟考上了舉人,盼著他出息了以後能為她贖身。誰知小弟能力平庸,一直補不到缺。
水月無奈,隻好求著蔡平讓他做了府衙裏的文書小吏,又暗中幫他結了一段好姻緣,沒想到小弟卻就此漸漸與她斷了來往。可笑她還以為他是不方便,但老天有眼,水月無意中竟親耳聽見了自己的弟弟有多麼唾棄她這個身陷青樓的親姐姐!那一刻,水月隻覺得天都黑了,心像冬天裏的雪般融化消散,最後徹底歸為虛無……
同樣備受震動的還有雲遠歌,她隻知水月是被自己的母親賣進青樓,弟弟又涼薄寡性不肯為其贖身,卻不知水月幼時竟然過得這般淒慘。
“所以你才借蔡平的手除掉了你弟弟,氣死了你母親?”雲遠歌低聲呢喃著,似是終於明白了水月為何會有此舉動,言語中透著一層淺淺的憐憫和同情,還有一絲絲遺憾。
水月狠狠擦掉了臉上的淚水,眼中恨意難掩,“他們是自作自受!我永遠都不會忘記那一日我所受的恥辱,他是我的親弟弟啊!可他都說了什麼?!”
“他說--‘那賤人與我何幹?若不是她的身子還值幾個銀錢,我早早的便和她斷了關係了。如今我功成名就,可不能讓她成為我終身的汙點!’”
字字句句,誅心戮骨!
難怪水月會如此心寒,雲遠歌歎息一聲,想要安慰她幾句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至於水月,她積壓了多年的怨憤今日終於一吐而盡,頓時覺得整個人都鬆快了不少。這精神一鬆,水月便有些站不住腳了,腳下虛浮的打著晃,看起來搖搖欲墜的模樣。
雲遠歌上前一步扶住了她,水月借力坐在了鋪板上,疲憊的道:“大局已定,你想問什麼就問吧。”辛苦掙紮這麼多年,她實在是累了。這小欽差的話讓她頗有觸動,相逢即緣,就讓一切都在今天結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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