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案的最後一天,在外操練兵馬的關山河於傍晚時分趕回了驛館。打聽完案終結果,他立刻馬不停蹄的折去了雲遠歌居住的小苑。
簷下,雲遠歌躺在藤椅上沐浴著溫暖的陽光,遠眺的視線越過重重樓閣落在了被紅霞燒透的天際,手邊還伴著一盞白霧繚繞的香茗,看起來真是好不悠閑。
關山河濃眉一挑大步走到她身旁,雙臂環胸倚靠在柱上,涼涼的道:“你為什麼要放過他們?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要做就做的幹淨點,何必手下留情?”
雲遠歌眯縫著眼望著滿天如血紅霞,夕陽餘暉映在她的臉上,襯得她的五官愈發精致柔和。她神色沉靜,語氣淡漠的說道:“我隻殺該殺之人,旁的人與我無幹。”頓了頓,忽而又道:“有個目標在,日子也好過些。”
所以殺了那些罪大惡極的貪官汙吏,卻又偏偏放過了他們的後代子孫,把自己豎立成了複仇的標靶?真是好寬大的胸懷!
關山河搖著頭嗤笑一聲,“婦人之仁,真是婦人之仁!”
但是不管怎樣,了結了這一樁大案後雲遠歌終於放下了心頭巨石,這終歸是一個好的開頭,不是麼?
兩天後,漕幫的蘇月笙投來請帖。這蘇月笙確實是個人物,在蘇冶身亡的一個月內,他將大江南北攏共四十八個舵主一一請到了揚州總部,以雷霆手段清除了所有異己。據說這一次,漕幫裏的喊殺聲持續了一天一夜,鮮血流了滿地,而在蘇月笙當眾手刃了兩個庶出兄弟後,那些有名無權的長老不管是不是真心實意,全都一致擁立他為漕幫的新一任幫主。等待蟄伏了這麼多年,蘇月笙此次終於如願以償。
接到蘇月笙的請帖,雲遠歌欣然出門赴約。
即使這兩個多月裏波瀾迭生,揚州城的大街依然繁華不減往昔,車馬川流、行人攢動,高掛的酒旗牌幡隨風飄舞,小販們的叫賣之聲此起彼伏。
雲遠歌獨自走在大街上看得津津有味,仿佛突然找回了在現代逛街軋馬路的感覺一般。走著走著,她停在了一家賣折扇的攤子前,伸手拿起了一把繪著幽蘭山石的扇子。
這扇麵上的畫畫的頗有野趣,雲遠歌剛要開口詢問價格幾何,就被一顆天外飛蛋砸中了頭臉,蛋清蛋黃順著她的麵頰流了下來。
“你這個壞人,就是你害死了我祖父祖母,你等著,總有一天我要你償命!”人群裏忽然蹦出了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正漲紅了一張小臉滿眼憤恨的叫罵著。他身後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婦人伸手死死地拉住了他,麵上對雲遠歌頗有幾分忌憚,但眼底卻和那小男孩一樣難掩怨恨之意。
雲遠歌眸光一閃,那個婦人她見過,正是蔡哲之妻蔡朱氏!
賣折扇的攤主是個書生,聽得小男孩的胡亂叫罵,他不禁仔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客人,這一看立刻讓他變了臉色,他失聲驚叫道:“欽差大人,這是欽差大人呀!”
路上本就有了些看熱鬧的行人,書生這一喊,停下來的行人更多了,也有越來越多的百姓認出了雲遠歌。雲遠歌取出帕子擦掉了臉上的蛋黃蛋清,走到那小男孩跟前後便蹲下了身來,她直視著小男孩的眼睛,認真地說道:“本官行事無愧於天地,你的祖父蔡同知貪汙受賄達六百萬兩之巨,這裏頭有多少是老百姓的血汗?你如今也有八九歲了,已經是個小男子漢,終有一日你會明白何為是非黑白。如果十年之後你還是想要本官的命,本官自當奉陪--高山怒海,油炸火烹,本官何懼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