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州的夏日悶熱,水泥地麵的餘熱甚至能持續到後半夜。
不下雨的時候,隻有在淩晨才能感到絲絲涼意。
可是孟啟雄覺得一會兒置身烈日之下,一會兒又浸在深潭之中。
“秦爺,什麼大買賣?”
秦三通捏著杯子,發出了長長地鼻音:“恩~~?”
孟啟雄連忙表態:“有事兒您盡管吩咐,我一定招照辦。你讓我攆狗,我絕不抓雞。”
秦三通這才拿出個地圖,攤在茶幾上,用手在上頭畫個圈圈道:“這塊地我拿下,上頭的人你搞定。”
孟啟雄一看這圈進去好幾條街,眼睛當場就黑了。
感情是搞房地產,這是要動遷?
問題是他哪幹過這個,不專業啊。
“秦爺,我這兩下子,怕誤了您的大事啊。”
“那我找疤臉。”
“別介,秦爺你息怒,兄弟我答應你還不行麼。”
“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三個月之內,給我搞定。事成之後,我給你這個數。”秦三通說完比出手掌。
“五十萬?”
“我說的是五百萬!”
孟啟雄眼睛瞬間通紅,喘著粗氣道:“要怎麼弄,秦爺你盡管開口吧!”
“爽快!咱們這麼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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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點多,戚月終於結束了一天的工作,打開那漆黑的小屋子唯一的窗戶。
從窗台上爬出,攀到了邊上一個隱蔽的露台。
這讓她想起了在村裏的時候,陸燁就是這麼教她爬樹的。
她學得很快,她上樹的時候,誰也找不著。
陸燁說她是鳳凰,平時待在樹上,遲早要飛到山外的。
戚月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在樹梢,迎麵吹來的山風也是這麼涼爽。好像能把身上所有的髒東西都吹走。
樹梢上能看見漫山的花海,還有那清澈的山澗,青翠的竹海,都猶如電影畫麵,一一浮現在她的眼前。
這一刻,她突然很想回家。
她的眼睛迷離片刻,腦海中閃現出母親愁苦的雙眉,繼父貪婪的眼神,就著鼻涕吃糖的弟弟,呱噪不休的媒婆,以及卷著滿是泥水的褲腿,據說家裏有輛拖拉機的糙漢子。
當家裏的三姑六婆把她圍在房間的時候,她真的絕望了。
那時她看著桌子上的剪刀,滿腦子在想著畫花自己的臉。
直到陸燁那興奮的聲音隨風飄來,還有隨之而來的那張鮮紅的通知書。
有一瞬間她以為自己從此得救了。
真的,魔都的大學,村裏人聽都沒有聽過的名字。
戚月覺得自己變成了一隻小鳥,輕輕扇動著翅膀,就飛出了大山,飛到了金燦燦的大城市。
她轟走了糙漢子,轟走了媒婆和三姑六婆,關起門來痛哭了一個下午。
然而當她走出房門,看到的是跪在地上雙眼通紅的母親,以及一臉鐵青的繼父。
他說沒錢,女娃讀書不頂事。
她說女兒媽對不起你,鄰村阿旺是個實誠人,過日子的好手。
她嗬嗬笑著答應了。
那天晚上,她拿著通知書,逃出了村子。
她發誓再也不回去了。
她在山梁上跑得飛快,那天晚上的風,好像也是這麼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