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如普度眾生一般灑滿世間,也一絲一縷地透過樹葉灑落著它斑駁的網。
經過許久蜿蜒曲折的山路,呈現在他們眼前的,是偌大的山脈威嚴而立,若不是雲淵帶著眾人拐了好幾個彎,又先後避開了數重天險,眾人恐怕一輩子都難以找到這個地方。然而,遠看這裏好像是一處曾未斷裂的山峰,可是斷情崖又豈會是這麼簡單的地方呢?
雲淵並不說話,隻是靜靜地走在眾人的最前方,帶領著他們繞過好大一個圈,越過山頂流下來的一處小溪,眾人這才恍然——原來,斷情崖的入口,竟是在這裏!
若是從正麵來看,這裏必然隻會是一處相連的山脈,又該如何進入呢?但是,若繞過此處,走到後方,卻可以看見這兩處山脈相連的地方,而相連的縫隙就好像是這兩座山脈的孩子一般,被他們緊緊地護在懷中,又怎麼會簡單能夠看出來?
縫隙之中一片昏暗,想來從縫隙到達真正的斷情崖還有不近的路要走。
就在眾人感歎自然之險的時候,雲淵卻緊鎖眉頭,雙目之中流轉著眾人看不懂的壓抑與一浪一浪襲來的痛苦。
這個地方,是成就雲淵“聖醫毒手”的地方;卻也是,雲淵失去一切的地方。
他依舊記得,雲子棋在跌落山崖前的最後一眼,那包含了無數寵溺與愧疚的雙眼。這是雲子棋最後留下來的一絲念想,也是最後的一絲溫柔。雖然當時的痛徹心扉,但隨著時間的流逝,雲淵早已將這份悲傷深藏心底,可再一次來到這裏,他仿佛再次聞到了雲子棋那熟悉的氣味,心髒不可遏製地疼痛起來。
猛然間,手心傳來的一份溫暖使他逐漸沉淪的靈魂複蘇起來,雲淵這才發現,不知何時,楊若凝早已將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手心之中。
她看向他的雙眼,她清秀的眸子分明在傳達著她堅定的信念。
是啊,還有她,還有她……
雲淵的唇邊勾起一分蒼白的笑意,輕輕捏了捏楊若凝的手,示意她不用擔心。
此刻的兩人雙目相對,心靈相通,竟不知不覺地生出令人不忍打擾的感覺。
“我不止一次地覺得,他們真是天生一對。”穀關子欣慰地搖頭,他倒是忘了,雲子棋當年是獨自麵對,而雲淵不同,雲淵的身邊有楊若凝——這個最無法預測的變數。
曉是靈璧再不滿意,看著此刻的兩人的心靈達到了最高的契合,也不能再說些什麼了。此刻她才發現,自己從來就插不進他的世界,哪怕兩人認識的時間比他與楊若凝更久,她卻始終沒能找到進入雲淵心中的那道門。隻是她無法找到的那道門,卻在楊若凝出現的時候,靜靜地在她的眼前毫無保留地打開了。而如今,心中對雲淵的執念,現在卻好似空了一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不舍與祝福。
“嗯,我支持雲淵哥哥的選擇。”靈璧堅定說道,心中暗道,我必定會守護雲淵哥哥的一切,包括感情。
就在這時,眾人敏銳地聽見了附近樹林之中傳來稀稀疏疏的聲音,眾人皆是目力極好,很快便發現,整座山上近乎所有的血魅宮殺手都在朝著眾人所在地點飛速靠近。
他們已經沒有退路了。
明白了這一點,雲淵張揚的笑容更甚以往。他挺起胸膛,深吸口氣,早已決定,他必須要在斷情崖之上,成就他生命盡頭的另一個傳說。
隻是……做下這個決定之後,卻也是注定他這一生要負了她……
雲淵不著痕跡地看了看楊若凝的側臉,眸中破開寒冰的卻是他極少見的溫柔眷戀,下一秒,他便收起了自己的情緒。
他告誡自己,雲家之人,有何自由可言,更何談與她攜手白頭?
“我們上山吧。”雲淵轉身,回頭望向幾人,早已下過決定的他,此刻的臉色好似添了幾分血色。
“也是時候麵對這一切了。”穀關子頗含深意地與幾人交流視線,得到眾人堅定不移的答案後,他笑得如同當年與雲子棋死裏逃生的那一刻。他隻是想著,前方有何物,哪怕是死,又有何懼?
穀關子猛然察覺,他眼前的這幾人,竟然令他想起了當年與雲子棋、北冥、玉琉衣的那段並肩作戰的時光,眼中飽含的滄桑感不禁添上了幾分溫柔。
樹林之間,三匹馬在林中飛馳,帶動著周圍的樹葉兜轉飄落。經過一夜的修整,恢複精力的三人一大早便收拾好行裝,再次出發。此刻的他們,正朝著血龍山飛速前行。
然而這一路上耳邊穿過的呼嘯風聲並不能阻擋他們的步伐,反而衫然心中的不安感越來越強烈,不知為什麼,總是覺得會有不妙的事情發生。於是在他的建議下,三人全都換上了最好的馬匹,盡可能減輕了行囊,並且一路用最快的速度奔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