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涵說:“爸爸,酷吧?”
葉愷然揉了揉眼睛,確定先前鏡子裏的不明人士就是自己。
倒不是說長度去了多少,而是技術高超的戴醫生把頭發理得層次感十足,而且頭頂上每隔那麼幾厘米,就有一撮頭發被塗了先人留下的發膠直立起來。那感覺說像小悟空太牽強,葉愷然個人覺得把它形容成一塊西瓜田裏整齊劃一的種著好些棵小樹苗比較貼切,若要深究樹苗的品種,該是白楊最為恰當,屹立在那裏,梳不動壓不倒。
饒是葉愷然曆經磨練,見此場景也不由得氣亂了方寸——好個記吃不記打的東西!
戴醫生一直在旁邊察言觀色,那邊一有爆發的跡象,這邊已經眼疾手快地把思涵撈在懷裏。看你能奈我何?
思涵半點沒有做人質的自覺,忽閃著大眼睛興奮地瞅著他爸爸氣極敗壞卻又無技可施。驀地想起一個典故,開口說道:“爸爸,你這頭發真好看,我更喜歡你了。戴叔叔,你說是不是?”
“是,很好看。”這是自己手下最為精彩的作品之一,戴天很滿意。
思涵接著說:“那你是不是也更喜歡爸爸了?”
“呃……”戴醫生猶豫半天,最終說道:“這且容後再議。”
事後,思涵被判通敵罪,罰背古詩三首。戴醫生得了赦令,放下孩子,負責陪讀。
您問為什麼給他赦令?不答應他,他抱著思涵不放啊。葉愷然急著去修頭發,哪有那麼多時間和他耗。
小葉同誌重新洗完頭發,不管它還濕著,戴上帽子出門尋找理發店。大概今天確實不適合他剪發,連走了三家才找到一個不用等太久的地方。那個發型師顯然沒有戴醫生的功力,看不到他的客人臉有多黑,盡情調侃。結果就是取悅了別的客人和店員,得罪了葉愷然,獲得莫名的祝福若幹。小葉同誌想翻臉,但顧及到自己已經三十歲的臉,忍了。
葉愷然“實習”已有段時間,犯了不少錯誤的同時學會了很多東西,麵對他如此顯著的進步,張瑞很是欣慰。雖然兄弟歸來遙遙無期,但至少在不斷的進步。
因為要接思涵的關係,葉愷然每天都要早退半個小時。這一天,發了工資,葉愷然大半天都在算計著晚上和兒子吃點什麼好的。就在他興衝衝收拾好東西準備要走的時候,戴天抱著思涵一路和同事們打著招呼出現在麵前。
張瑞與戴天很久不見,自是十分親密熱絡;張夫人搶過思涵抱在懷裏,疼愛之情溢於言表。積了一肚子火的葉愷然被扔在旁邊,沒人理會,直到小孩子良心發現喊了聲“爸爸”,眾人方才想起了他。
“看大家都滿麵春風的,我來猜猜,今天發薪水了?”戴天目光在眾員工身上遊移,最後落到鄰近的一個年輕女孩身上,後者微紅著一張臉輕笑:“戴醫生真會挑時間來,正好讓張總請客。”
“行啊,咱仨好久沒聚了,今天就好好吃一頓。”張瑞心情甚好,逗弄著思涵,問他想吃什麼。卻聽戴天說:“聚當然是要聚的,請客的人選需要改變一下。”
葉愷然先下手為強:“既然戴大醫生有意請客,張瑞你就別跟他搶了。”
“小葉子,你這話就不對了。我辛辛苦苦幫你把孩子接了來,你不說謝我,反倒要我請客。你讓大夥評評理,怎麼說的過去?”
“小葉子?哈哈,”張瑞大笑,“什麼時候你們倆這麼好了?住的近就是有好處。”
張夫人見員工都豎著耳朵聽著,怕他們越說越不像話,趕忙打斷:“行了,別胡說八道了,快找個地方吃飯去吧。思涵啊,阿姨不能陪你去了,你蔚蔚姐姐在家等我呢。”
葉愷然未出口的罵言被噎回喉嚨,真真難受。
抬頭仰望飯店的匾額:xx小吃。
戴醫生說:“小葉子,你這客請的也太沒誠意了。”
小葉子風情萬千的剜他一眼,嚇得張瑞不敢張嘴,心道:我這兄弟許久不曾發威,積蓄起來果然駭人。
給思涵要了雞蛋餅、肉粥和一樣青菜,剩下的三人麵前每人一份蓋飯。張瑞回想一下,這樣的飯局好幾年沒有過了。
葉愷然忙著伺候兒子,閑了自己的嘴,就說:“我是工薪階層,您二位將就點吧。”
四周俱是吃飯的群眾,戴天不敢與人民為敵,諷刺的話暫且放在心裏。張瑞吃著蓋飯,懷念起自己青澀的大學時代,時間飛快,一轉眼,孩子就快上小學了。
喂飽思涵,葉愷然左手勺子右手筷子正式開工。吃著吃著,覺得嘴裏硌得慌,偷偷吐出來,再偷偷看一眼,似乎是塊瓦片。裝作沒看見,繼續吃,在吃過了學校食堂之後,這點東西已在他心裏激不起任何波瀾。葉愷然的底線是:隻要沒吃出活物,一切OK。當然,這活物,是過去時用法,指它曾經活過,含有高蛋白的某些生物還是不在他的接受範圍之內的。
他這自以為瞞天過海的動作瞞得了別人,怎麼瞞得過鏡片閃閃發光的戴醫生。戴天隻覺一陣反胃,說什麼吃不下了。
“思涵今天在學校都學了什麼啊?”閑下來不如逗逗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