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誅拿出一塊絹帕,小心幫她把額上的汗水擦去。這倒不是他擅自行動,而是神念之中,原本表情恬靜的連菱忽然瞪了他一眼,說:“別光看著,擦汗!”
這一枚藥引丹她心神投入太多,渾身法力運轉,頭頂冒出陣陣氤氳紫氣,已將紫府圓滿的法力運轉到極致。
此時她左手正從丹爐中引出一團不斷湧動的海藍色晶瑩藥液,右手則將法力加諸其上,不斷將其中的雜質逼出。不斷翻轉滾動之下,這團藥液越來越晶瑩剔透。
她雙手不得空,額上汗水已經掛在眉毛上。若是無人幫她擦拭,可能會流入眼中。雖然並無多大礙事,但擾亂心神導致失敗也是有可能的。
除了勾誅,這世上不會再有第二個人能幫她做這事了。即便是妹妹連萍在身旁,她也會擔心這人會不會毛手毛腳打翻了她的丹爐。
這就是神魂相連的好處了。她想要做什麼,隻要一個轉念勾誅便會代替她去做,仿佛自己多了一具正身一般,比分身好用很多。畢竟分身都是必須分出自己的神識去控製的。
而這人所思所想對她而言通徹透明,就好像是她自己所思所想一樣。
若她原本沒有和勾誅中這巫蠱人傀之術,她斷然不會主動去中這個。這術本來就是為了害她才施加下來。但她中了之後反而感覺有點因禍得福。
畢竟這冰冷的世界裏,平常不可能有這麼一個人能真和你神意相通,不保留任何一絲隱秘的。一個可信任之人就像這無常大海上唯一的定錨,她一旦抓住就舍不得再放棄了。
到了金丹境界她已經可以直接斬斷因果,但她沒有這麼做。一旦因果一斬斷,對勾誅此人的信任就難說了,畢竟人心是會變的。
雖然一夜太平無事,但這枚藥引丹的丹胚卻始終成形不理想。連菱失望地將丹爐收回仙荷中。她暫時放棄是因為陸白羽準備的材料中,一種相當昂貴的七株連襟草用完了。
“明晚就是淩波島的地下玄市開市,肯定可以買到七株連襟草的。”勾誅安慰她道。
“買是可以買到,就是不知道價值幾何。”連菱臉上依然有難色。
勾誅賭局贏下的錢,撤回懸榜的押金,還有連菱贏下利可疑的一百兩,還有賣掉利可疑的五十兩,他們手上一共有兩千兩還多出不到一百兩的血靈石。
大群築基圓滿散修必然會趕來搶奪最後的機會,誰也不知道會拍出什麼價格來。他們還要購買更多的煉丹材料,手頭其實是很緊張的。
“放心,錢的事包在我身上。”勾誅忽然又想到了什麼。
“哦?”在勾誅說這話的同時,連菱已經了然他的想法。她不得不佩服,勾誅在她犯難的時候總是能想出辦法來。
論道法她能修到金丹,但有時還真會被一文錢難住。畢竟她既不能偷,也不能搶。
與此同時,賀儼正在太白宮中,一間幾乎一無所有的空空的大廳內。麵前是一座鶴祖銅像,地上鋪著草席。而他盤坐在草席上,局促不安地幹等著。
鶴族的規矩,在鶴祖像麵前,必須保持十萬分的尊敬,安心入定,感悟鶴族的道法傳承,決然不能三心二意,甚至有任何不敬之舉。
那兩名執事弟子將他引入這裏,讓他在此等待太上接見之後,便消失了蹤影。從白天到晚上,仿佛把他給忘在這裏了。這讓他耐心漸漸耗盡,變得局促不安。
他最焦灼的,還是那個他傾心的女子。她恐怕已輸給了利可疑成了她的女奴,正盼著他去營救。他卻像個傻子一樣待在這裏無所事事。
那女子已落在利可疑手中,被操控心神,這念頭想一想就讓他猶如百爪撓心,簡直不能再靜待片刻。
利家肯定收到了他手下送去的警告,按理說利家也不可能為了一個女人和他站到你死我活的對立麵上,但萬分之一的可能也讓不得安生。
他幾番猶豫,想拿出傳音玉簡來詢問,至少知道一下那女子和利可疑鬥法的結果,但他還是忍住了。
畢竟這是在太白宮,眼下似乎他被晾在這裏,但說不準就是太上長老故意給他安排的考驗。他的一舉一動,難說就不會有人在一旁盯著。即便是他拿出傳音玉簡傳音,傳音的內容說不定就會被太上長老知道得一清二楚。
如果他在覲見太上長老的時候,滿心想的不是鶴族前途大計,而是一個魚妖女子……不要說被太上了知道了,就是流傳坊間,那也是一大笑話。
他是未來將要繼承整個鶴族的權柄,承受整個族群命運的人,怎麼能被這麼一些兒女情長的瑣碎小事羈絆?
想到這裏,他強行忍住了心中的一切欲念。但忍住並不等於便沒有痛苦了。明明是坐如針氈,表麵上卻還要裝得若無其事,更是讓他難以忍受。但居然也就這樣從白天熬到了深夜,又從深夜熬到了快要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