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三十(1 / 3)

三十但小窗容膝閉柴扉,策杖看孤雲暮鴻飛。

鍾奇知隻說了四個字:“無藥可救。”

章維強自鎮靜的表情在一瞬間龜裂,他試圖辯解自己早就做了防護措施,比如顧無魚房間裏每晚的熏香,平常膳食裏的解藥……但那是鍾奇知,他的授業恩師,如果鍾奇知都說無藥可救——那就隻有死路一途。

白發蒼蒼的老人定睛看住一臉茫然似乎欲哭無淚的鍾子玉:“你們都算是我的徒弟……不是我不救,但你們也該知道‘無憾’無藥可解。否則皇甫家的小子也不至於花上這麼些年,費了這麼大功夫,隻為了救活一個死人。”

他持杖一步步走下來,“我不想看你們也重蹈覆轍,所以隻會告訴你們實話——不要再在他身上浪費時間,這不值得。”

章維突然一撩袍子,雙膝點地“撲通”一聲跪下:“……徒兒不孝,但就算要豁出性命我也定要救活他。”

鍾奇知大駭:“你……!你費了多少力氣才坐到現在這個位子,如果他活不過來,你竟是要把為師多年辛苦栽培都毀於一旦?!”

章維抬起頭直視他,那目光裏的熱切沉痛是年長者麻木心中再也不會湧起的東西。那一刹那,他想起一個人。

鍾奇知掌著鍾家的印璽已經很多年了,那上麵的紋路隻有一個人能雕刻出來。他之所以到今天都沒有把印傳給鍾欄,不過還存有幾分未泯的愧疚。也因如此,才會伸出手拉章維一把,他那不成器妹妹的兒子。

他想起某年某月,似乎也是這個地方,皇甫嚴沉著臉問自己:還有沒有救?自己看了看那血肉模糊的人形,恍惚著搖了搖頭,掙紮著下判決時居然咬破了舌尖。

皇甫嚴於是再不多說一句,隻淡淡揮手道:“那就埋了罷。”

鍾奇知至今都能聽到自己心裏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

那之後他終於成為一個合格的商人,卻再沒有人笑著替他刻一方花鳥圖章。再鋒銳的棱角都要握在手中漸漸被仇恨和懷念侵蝕成圓潤,他彼時鬥不過皇甫嚴,現在卻未必鬥不過皇甫鈞。

他又看了看他失而複得的孫子,和他窮盡心血教養大的徒弟。他們並沒有如皇甫嚴一般冷酷放棄,他們不是合格的商人。

——卻正是,他要找的人。

於是鍾奇知終於開口,目光中冷漠渙散開來成疲憊:“……就算要犧牲別人的性命,你也要救他?”

不等章維抉擇,鍾子玉就篤定開口:“我來。”

“……當年是我沒看住那些人,趁著家裏亂就把你扔到那種地方。你也該回來了,鍾欄是越大越糊塗,是該找人換換血。”

“我和鍾家沒有半分關係,我的性命,我自己做主。”

鍾奇知於是笑了,甚至是有些欣慰的。他拊掌道:“好,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就幫你們這個忙。但有個條件,”他嚴肅地審視著麵前兩個狂喜的年輕人,“第一,章家從此和皇甫家勢不兩立。君父之仇,不共戴天;兄弟之仇,不反兵革;交遊之仇,不與同國——也許對於一個商人我不該這樣說,但他皇甫家已經將這三條俱犯,甚至更加嚴重。”

他停頓了一下,“如果你舍合族能不遺餘力端掉他們,我便答應你。”

章維皺眉:“恐非一年之力,如果要做到,我至少需要十年。”

“君子一諾必當踐行,你既然說出來,十年我也相信你。待到功成之日,隻需向我墳頭知會一聲。”鍾奇知笑嗬嗬地摸了摸胡子,“不過你們也要小心,我死之前定要找到救他的方法。而且,”他有些顫抖地轉身看著鍾子玉,“子玉,這裏是你的家,你必須回來承擔這份責任。你會是下一任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