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菱紗停住腳步,嗔道:[死野人!你倒是去了哪裏?!有沒有惹禍?]
雲天河接過包袱,從懷中取出一支簽文,衝韓菱紗樂道:[菱紗,你看!]
韓菱紗一撅嘴道:[看什麼看,不是一支破簽文嗎?]
[簽文?]雲天河撓頭問道:[這不是在柳波波那裏用過的竹箸嗎?]
韓菱紗輕聲笑道:[這哪裏是竹箸,分明是簽文嘛!]
[錢文?]雲天河開口欲問。
韓菱紗忙道:[別問我什麼是簽文,反正跟你說了你也不懂,一個不懂和兩個不懂也沒差啦~]
雲天河嗬嗬一笑,並未再追問。
韓菱紗並不是怕麻煩,她隻是不希望讓這些汙濁之事沾染到天河,太平村裏,雲天河曾問她什麼是強盜,她沒回答;壽陽城中,雲天河問她什麼是酒,她亦是搪塞;這次亦是如此。
韓菱紗微笑地看著他,在她心裏,能看著眼前的他純潔無邪地笑,便是她最大的幸福了。
[菱紗,這個送給你!]說著,雲天河又掏出那個破銅鈴,遞給韓菱紗。
[這個是你買的?]韓菱紗笑道。
雲天河道:[不是,是那算命老人送我的,我說沒錢換,他便送給了我,他是個好人!]
韓菱紗奇道:[我給你那四十兩呢?]
雲天河撓頭道:[換了這些東西啦。]
嘭~ 粉拳送上。
韓菱紗嗔道:[這些怎麼值得四十兩!]
雲天河低頭道:[對不起,菱紗,我...我不該亂花錢的。]
[(傻瓜!傻瓜!大傻瓜!哪裏是因為那四十兩,自己被騙了,還當人家是好人,哪會有人像你那麼笨!)]韓菱紗瞪他一眼,接過銅鈴別在腰間,忽又柔聲道:[不過,這個我還是收下了,謝謝你!天河~]
[你喜歡?]雲天河突然抬頭道。
韓菱紗點了點頭,眼中溫柔似水。
[吆謔!]雲天河樂地淩空揮了一拳。
韓菱紗嗔道:[笨蛋!喊什麼?!也不怕人家笑話。]
……
傍晚過後,才更覺涼爽,天色愈加昏沉,星辰殘月也愈加明亮。柳府中,已是羹餐過後,柳世封挽留再三,雲天河一行人隻得第二天清晨離去。
夜半,月已躍上柳梢,柳府一片靜謐。
突然,一道身影掠過,緊接著,便又是一道白光,一閃而逝。
夜太深,看不清去者何人。
白光耀眼,依舊不知其所蹤……
夜色愈加濃了起來,夜愈濃,天邊的月色星辰便愈發皎白、迷人。秋夜是冷的,可任憑它怎麼冷,也冷不過孤單淒清。
[星朗朗,月茫茫,星月不入八公堂。酒一杯兮徒聞香,酒千杯兮入愁腸....]
循著歌聲望去,哪見得半個人影?隻依稀聽得,那歌聲從城東高築的城樓之上傳來。
缺月高掛,星懸天河。
似此良辰,城樓之上,卻又會是誰?
孤單身影,對月獨酌。
時而舉杯邀月,時而閉目聞香,卻一直停杯不飲。
[好酒!好雅興!]
聞聲尋人,那城前月下,又添一淡藍身影,身背劍匣,傅手而立,此人正是慕容紫英。
聽到他的誇讚,那人隻是淡淡一笑,道:[好劍!好身手!]
在暗處,看不清慕容紫英臉上的表情,他緩緩道:[何為“好劍”?]
那人向慕容紫英一邀杯,淺啜一口,淡笑道:[人善。則劍善;人惡,則劍惡。]
[閣下也是好劍之人?]慕容紫英問道。
那人點了點頭,取過腰間配劍,一把破舊的劍鞘,一柄漆黑的劍,劍柄早已握得油亮,顯然,這把劍他一直在用。他輕輕取下,又用雙手托起在胸前,看著手中的劍,笑道:[漂亮麼?]
是問慕容紫英,還是問自己,抑或是,問劍……問他這雙手托起的,早已破舊的墨劍……
慕容紫英默而不答,因為他明白,劍不是用來觀賞的,忽又問道:[這是把好劍麼?]
那人笑道:[說它是,也可以說它不是。]
慕容紫英“哦”了一聲,待他敘說下文。
[說它是,是因為,它隻因救人才出鞘;說它不是……]他緩緩站起身,“錚”然一聲,劍已出鞘,一道寒光,直撲慕容紫英麵門。
這一擊,卒不及防,任誰也不能躲避,即使是他——慕容紫英,可他卻一避也不避,仿佛那迎麵而來的不是劍光,而是一縷輕風。
“嗆”地一聲,一把淡紫色的闊劍應聲而出,忽又“鐺”地一聲巨響,兩劍便擊在一處,劍氣激蕩,吹亂了兩人的鬢發,久久不曾停歇。
二人相視,似乎都覺微訝。
良久,那人才又緩緩將劍收起,握在他手中的劍,是把殘劍,一把隻有一尺七寸長的斷劍!那麼短的劍,明明不能觸傷到三步外的慕容紫英,可那四尺長的劍光又是什麼?那“嗆”然一聲,不是雙劍劍鋒所觸,又是什麼?
此時此刻,那把闊劍,才是真正地握在慕容紫英的手裏,剛剛那一劍,並非慕容紫英所施,僅僅是劍本身的護衛本能,因為這把劍,早已通靈!
[多謝!]慕容紫英負劍拱手。
那人搖頭微笑道:[你自己也能擋下。]
慕容紫英不語,顯然已是默認。
那人依舊笑道:[水蛇針,本是以無聲無息著稱,天下能避開的人本就不多,能揮劍擋下者更是寥寥無幾,卻不想在此地就有兩位。]他撿起地下兩枚銀針放在手心,頃刻間,便化成了黑色的濃水。
柳府
夜依舊很涼,四周依舊那麼沉寂,銀色的月光灑滿庭院,垂柳的樹影從樹跟延伸到房門。
皓月高懸,星辰滿天,一切都悄無聲息……
微風習來,夾雜著另人不舒適的味道,方才一地銀霜,此時已被黑暗吞噬,抬頭望去,已是烏雲密布。
黑暗在蔓延,悄無聲息地蔓延,熟睡的人兒自是不覺。
韓菱紗是清醒的,她不曾入睡,許是夜太涼,許是有煩惱心頭縈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