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奔騰5(3)(2 / 3)

唉,我命運不濟,沒趕上好時代。

我像一條喪家之犬,垂頭喪氣地跟在老爸後麵,有那麼幾分鍾,我竟然忘了這個世界上還有個奔騰5。當走到電子城後門的停車場,上了老爸那輛小破車,我才想起被我扔在路邊的奔騰5,謝天謝地,她沒有看到這輛小破車,否則我絕對無地自容。

母親已經坐在車裏,臉色也像老爸那樣嚴峻。我這才明白大事不妙,以往都是老爸對我單打獨鬥,今天連母親也上陣,看來事態嚴重。我老老實實地坐進車裏,母親用憐憫的目光瞥了我一眼,那表情就像五分鍾後我就要被槍斃。

老爸對我母親說,好啦,你去看攤吧。

母親一麵下車一麵歎氣,唉,這兔崽子,整整耽誤了一天沒開張。

我父母在電子城裏租了個小攤位,小得隻有半張床那麼大——電子城所有的攤位都小得這麼可憐,一個挨一個擠得絕對是馬蜂窩或螞蟻窩。可父母把這個螞蟻窩當作宮殿,從早到晚輪流縮在裏麵原地打轉,他們盡心盡力,將所有奇形怪狀的電子零件擺弄得井井有條。這種井井有條地擺設對我不利,因為有時我也跑來站攤,遇到不要發票的顧客,我就可以將賣到的錢裝進自己的口袋裏。但這可恨的井井有條——即使是少了一個螞蟻那麼小的電子元件,老爸也會洞察秋毫。後來父母絕對地不讓我站攤,他們說這會讓我分心,影響學習。我疑心他們是怕我偷著賣錢。不過,在螞蟻窩裏站攤絕對是鎖在囚籠裏,為了嫌幾個破錢,犧牲太大,有一次顧客多的時候,我無法離開,差點尿在褲子裏。

現在,老爸開車拉我回家,一路上他一聲不吭,這令我更加膽戰心驚。曆史的經驗告訴我,他越沉默就越可怕,這就像暴風雨來到之前的沉寂。車在路口等信號的時候,我已經聽到老爸壓抑的喘息聲,猶如火山要爆發之前的低吼。看來今天我隻能是視死如歸了。

意外的是,老爸並沒有咆哮,進了家門後,他甚至先從容地點燃一支煙,從那拙劣的煙味兒,我就知道那是最便宜的牌子,說不定還是假貨——假煙更便宜。說起來老爸挺可憐的,他為了省錢從來都是抽這種雜草一樣的東西,連稍微貴一點的也舍不得抽一口。別看我才學抽煙,可已經抽過60塊錢一盒的大中華。不過,老爸口袋裏也揣著大中華,那是在見到工商、稅務和客戶時,才忍著心疼拿出來的。母親覺得這樣不妥,一旦讓人家看出來會成為笑柄。後來老爸更巧妙,他將雜草一樣的劣等煙也裝進大中華盒裏,這樣,他掏真大中華給人家抽,自己抽假大中華,讓人看出都在抽大中華,很氣派。為了怕掏錯了,他右邊的口袋裏裝著假大中華,左邊的口袋裏裝著真大中華。

我為此很瞧不起老爸,我認定他這種小家子氣,永遠也做不成大經理。

老爸抽足了幾口煙後,竟然還從容地喝了一口涼茶,然後才將目光投向我。

他問,那個妖精是誰?

我吃驚地抬起頭,妖精!什麼妖精?

老爸猛地抬高聲調,別他媽的裝糊塗,那個露著光光大腿的妖精是誰?

我和老爸絕對有若幹個代溝,但最主要的代溝是審美,凡是我認為漂亮的,他一律說是妖精,說是烏七八糟;凡是他覺得美的,我也一律惡心。對奔騰5這樣靚麗的女孩子,他也如此——這絕對的沒有道理。

我說那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在大街上偶爾撞見。

老爸冷笑一聲,偶爾——你的偶爾是不是太多了?

我不吱聲,我知道老爸總會表演這樣文雅的前奏,看起來似乎挺文化的,但隨後就耐不住性子,排山倒海地向你傾瀉粗暴。但老爸繼續文雅,他說好一個偶爾呀,偶爾坐在花園裏,偶爾坐在飯店裏,明天還要偶爾到哪裏呢?

我簡直就要佩服老爸的幽默了——而且他竟然能沉住氣,我與奔騰5坐在公園裏是大前天的事,但他能拖到今天才找我算賬,這可以說是奇跡了。

我繼續不吱聲,等著他的火山爆發,我不信老爸還能繼續這樣文雅而幽默,要是老爸真有這種以柔克剛的本領,我早就投降了。但曆史的經驗看來不靈了,老爸不但不爆發,反而以更溫柔的聲音與我交談起來。他說我學習不好,算了,不好就不好吧;他說我不願讀書,算了,不讀就不讀吧;他說我不考高中,更不能考大學,算了,不考就不考吧。可是,總不能這麼早就搞女人吧?

我有些感動了,也許老爸對我從來都使用粗暴,所以我被他今天的溫柔感動了,我說老爸,我絕對不搞女人,我怎麼能搞女人呢?那是30歲以上男人幹的事。沒想到老爸有點懊惱了,他抬高了聲音,你不搞女人,那你和那個妖精坐在那裏幹什麼?看你那個滔滔不絕的樣子吧——讀書沒有精神,搞女人卻有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