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憶父母(1 / 2)

爹娘走了,他們在不到半年的時間相繼離開了人世。一年多來一種無盡的憂傷沉沉地壓在我的心頭,整個心都好像變了一樣,父母在時的衝天豪氣好像沒有了,內心變成了孤兒,變成了無根的浮萍, 時不時有一種痛刺在心口,說不出一種怎樣的哀傷。有時看到一篇文章,一位蹣跚而行的白發老人也會禁不住一陣心酸,甚至流下淚來。

爹是多年的心肺症衰老而死,一九二一年生人,去世時八十八歲,最後三年下不來炕,兩條老腿瘦的隻剩下幹枯皮包著的骨頭。最後二年眼看著風燭中的父親,心中的不忍和無奈時時襲在心頭。那種眼看著自己父親一天天老去的痛苦,有時真是徹夜難安。晚年的父親病痛一直折磨著他,長年吃藥,是母親精心地伺候著他,沒有母親的精心照料,他活不到這樣的高齡。父親愛吃肉不愛吃魚,母親一天三頓給父親燉肉吃。父親最後是感激母親的,他曾經對我們說,你娘伺候的我挺好。要知道父親年輕時或者能走動時經常罵母親的,倆人不對脾氣,各有自己的主張。父親對待母親的態度和行為,做子女的真是難以接受。父親是在睡夢中走的,像熬幹的油燈漸漸熄滅,再也沒有醒過來。

像天下所有的母親一樣,母親對家庭對子女傾注了她全部的愛和力量。她一生養了六個子女,三男三女,有兩個女兒不幸夭折,喪女之痛在她心中烙下了永遠的悲痛。但母親有著不同的大氣,剛強和善良。她堅信家庭的日子一定要過下去,一定會過好。這個家應該說一直是母親在撐著。如果還有什麼讚美母親美德的語言我一定說出來,她確實是一位子女心中偉大的母親。現在想起來自己受影響最深的還是母親。雖然父親為人正直善良樂意助人,管理家庭是傳統的家長式,十二分的嚴厲,我們幼小的心靈幾乎難以承受。父親十六歲去青島學徒,當過麵粉廠工人,後來做生意。交過很多朋友,認識他的人都說他是樂天派,仗義疏財,有錢時幫過許多比他窮的朋友。後來回村在生產隊幹會計,大躍進時管過食堂。父親做事嚴謹都是井井有條。幹會計賬麵幹淨,字跡工整都是小楷。現在拿出來一看就知道每個字每個數他都是用心在寫。父親的書法相當好,每年的春聯都是他自編自寫。上世紀六十年代農村大興水利,平整土地,書有“農業學大寨”的紅旗都是出自父親的手。文革時郎村中學紅衛兵的隊旗也是父親製作和書寫。紅衛兵是舉著父親書寫的隊旗步行到北京天安門接受毛主席的檢閱。

以前收小麥沒有收割機,用手連根拔,用鐮割。他割得麥茬最短,捆的麥個大小一樣,在地裏放的成一條直線,誰看了都佩服。他幹活並不慢,莊稼地裏的活能落下他的人不多,就是這樣一個父親和母親打了一輩子仗,罵了母親一輩子。想想都是窮的,過窮日子累的,六個孩子的日子想想也會很累。父親是傳統的家長式地教育子女,母親又特別護子,從不動手打我們。父親不在跟前時由著我們鬧騰,不是碰了東就是打了西。想來父母的許多爭吵都是由我們而起。也許鬧騰時是我們童年中最快樂的時刻,卻給父母帶來了煩惱。母親總是和我們講道理,教我們認真做人。母親常說,眼是鬆孬的,手是好家夥,幹什麼都不能怕在頭裏,隻要你幹就會成功。

小時候我身體弱常有病。有時走不動路母親背著我看病。過去盡是鄉間小道,去的地方近的二三裏,遠的七八裏路。現在想起來淚水就不斷在眼裏打轉。記得有一次母親走累了對我說:“祥,你下來走一氣。”我大概四五歲,我說: “你得給我買雙涼鞋。”“等有錢給你買雙”。我現在已經記不清當時我是否聽話的從母親背上下來了沒有。但母親沿著滿溝野草的小道背著我看病的情景已深深刻在了我的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