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你喜歡便好。”之謙隻溫和的笑,在一旁看著妻子指揮家仆鋪陳氈毯,擺放瓜果。
青青驀然心動,回過頭來尋他,隻見一襲黑衣似水而無光,靜靜的立在這一樹粉白的杏花間是如此突兀的存在,卻有種詭異美感,極簡的絕豔。
這個男子從來隻著黑衣,自他們成親那日起,無論春秋冬夏雨雪冰霜,唯一的異色便是懸在腰間那一方玉。
君子如玉,隻可惜她嫁的,是一方寒玉。
他是個沒有心的人,青青如此明晰的感覺到,他的心遺失在某個遙遠的地方,縱然溫和謙遜有禮,縱然眉目俊美如畫,都是軀殼。
他的心,她一絲一縷都未觸及過,卻無可奈何的被吸引,心甘情願的追隨、等待,隻盼著有一天,守得雲開,可見月明。
桃花,如此明豔的放在枝頭,一如那一夜他臨走時,看到的景徹唇邊的血。當時他一直站在窗外,看著心痛,心痛的看著,但已經決定的事,不可更改。
他一貫便是這樣倔強而驕傲的人,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他有他的夢想,即使出身寒門,也自信能闖得青史一角留名,直到,遇上他……
那個,擁有了這世間的一切,卻始終神色淡漠全然不放在心上的男人。
他說,他不是這人間的富貴花,自然不是,縱然這人間的千樹富貴,可敵得他唇邊一絲清淺的笑?
那一日初見他,一襲白衣如雪,於這江南的煙雨中翩翩而至,超然,出塵……
頓時,萬籟俱寂,天地都失了顏色,那一刻,他以為,是瞧見了夢想。
王景徹,正是他夢想中要成為的那個人,傲人的權勢,驚世的才華,還有絕世的孤獨!
他從來不服輸,在那個人麵前卻沒來由的要低上好幾頭。別的不消說,單單是門第:太原王氏,五大高姓之首;而他們姓何的,寒門中要排在第幾重,他還真不曉得。
他與他,本是連朋友都沒資格做的!
“我喜歡你,將來,我們便在一起吧!”他說得坦然,眼神清亮而銳利,直直剜進人的心底去。
他自是可以坦然無忌,他是王景徹,那樣出身的世家公子,狎玩男寵不過是名士風流。
而自己呢?要怎麼辦?
總有一天,世人會說:他,何之謙,原來是在男人身下婉轉承歡的!
從此一世英名盡喪,再不得翻身!
他本該在一開始就逃走的,卻無奈逃不開。那人在他耳畔輕輕吹口氣,連心都會顫。隻因他是王景徹,所以輕易的便原諒了自己,試問又有誰能抵擋那冰雪消融後驟放的溫柔與激情?
而那片陰影始終揮之不去,一切因美麗而絕望,因絕望而愈加的美麗!
這本不是他會懂得的隱憂,所以他曾發怒:“是我給你的還不夠多麼?”
不,能給的,已經足夠了,但,你終究不能給出整個世界。
君當如磐石,妾當如絲蘿,隻可惜他不是女人,做不成妾,也當不好絲蘿!
隻能逃,在沒頂的那一刻,似那溺水的人,匆忙間抓住一根浮木,上岸,頭也不回的離開。
然而,真得逃開了嗎?
隻有天知道,自然自己也是知道的,隻是不敢去想。
這些年,刻意回避,連一個王字都不敢聽。那個人怕是已經娶親了吧,一位不知是崔家還是盧家千嬌百媚的小姐。隻盼那位小姐的心性不要太嬌縱才好,當然若是景徹願意待她稍悅色一些,相信沒人舍得對他任性,任她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