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將長安城朱雀大街的青石板染成暗紅色。
衣衫襤褸的乞丐蜷縮在武安侯府鎏金匾額下,府內飄出的炙羊肉香氣與巷尾餿水桶的酸腐味在空氣中絞纏。
\"賞你的。\"
錦袍公子隨手拋出的銅錢滾進陰溝,乞丐慌忙撲過去撿拾的瞬間,袖中寒光乍現。
當巡城衛兵發現武安侯嫡子咽喉插著半枚銅錢時,賣炊餅的老漢正推著木車碾過青石板上未幹的血跡。
三更梆子響過七聲,永寧巷深處的雜貨鋪悄然支起窗板。
沈北風抖落鬥篷上的夜露,昏黃油燈映出牆上懸掛的七張青銅麵具——每張都對應著被他們送入地獄的權貴。
\"李天貴上月在渭南強征三百民夫修別院,活著回來的不足二十人。\"
韓一將羊皮卷在榆木桌上鋪開,密密麻麻的紅點標記著受害者家屬的住址,
\"今晨他的馬隊當街踏死賣絹花的少女,就因為她躲避時碰髒了馬車帷帳。\"
銀月把玩著易容用的麵皮,忽然將手裏的糖炒栗子拋向沙盤:\"不如我扮成送時蔬的啞女混進去,聽說那老色鬼最愛掐小姑娘的腰...\"
話音未落,栗子被呂一刀的劍鞘淩空擊碎,紛紛揚揚的栗子殼正落在李府後廚的位置。
\"三隊巡邏衛每刻鍾交叉一次,東牆的狗洞上月被灌了鐵水。\"
沈北風的指尖在沙盤上遊走,青石堆砌的府邸模型突然裂開數道陰影,仿佛有墨汁從地縫裏滲出來,
\"但李天貴每天卯時要獨自在祠堂祭祖——這是影遁之術唯一能靠近的機會。\"
呂一刀將溫好的黍米酒輕輕推到他手邊,燭芯爆開的火花映得她眼底波光流轉。
他們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祠堂供奉著前朝大儒親書的正氣賦,任何暗影係功法靠近都會觸發警示結界。
五更天將明時,沈北風站在李府東南角的槐樹下。
晨霧在他指間凝成細小的漩渦,牆頭巡邏兵舉著的火把突然晃動起來,驚得打更人揉著眼睛看向空無一物的巷子。
誰也沒注意到牆根處有片青苔正在詭異地枯萎,就像被某種看不見的東西吸走了生機。
沈北風貼著冰涼的青磚牆,月光在琉璃瓦上凝成霜色。
他低頭看著掌心遊動的黑霧,那些細如發絲的陰影正順著磚縫蔓延——這是影遁之術發動的征兆。
當戍衛第三次走過月洞門時,他的身影突然坍縮成薄薄一片,如同被風吹散的墨漬滲入牆根。
李府回廊的燈籠在夜風中搖晃,沈北風從藻井雕花的陰影裏重新凝聚身形。
鼻尖突然掠過檀香混著血腥的怪味,他立刻將後背貼住立柱,三個提著斬馬刀的護衛正從轉角走來,鐵甲摩擦聲驚醒了簷角棲息的烏鴉。
\"總覺得今晚陰氣重。\"
領頭的護衛用刀鞘挑起垂落的紗幔,
\"聽說城西張天師前日卜卦,說太白犯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