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年一直沒有說話,他呆呆地看著急急忙忙衝進病房來的醫生和護士為床上的人做最後的搶救,然後在醫生的歎息中看著護士為那人蓋上白布。
杜浴秋站在林嘉年旁邊,等到所有人都退出去後抱住了林嘉年,杜浴秋跟林嘉年身高差不多,他在林嘉年的背上拍了拍,說著安慰人的話:“嘉年,你為他已經做得夠多了。”
林嘉年還是沒有說話。
杜浴秋幫著林嘉年把醫院的手續全部都辦妥,然後照著林嘉年的意思一起安排人火化。
林嘉年知道要是現在把那人的骨灰帶回去,他的母親一定會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所以他隻是在這座他們都陌生的城市為他找了塊墓地,簡單安葬。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意,安葬那天下了很小的幹雪,飄飄灑灑一直落了一天。杜浴秋和方程棠陪著林嘉年祭奠,男人之間安慰的話也不知道該怎麼說,與林嘉年在墓前站了好一會兒都沒有說話。最後因為方程棠接到警局急招的電話和杜浴秋有個病人突然病危而不得不都先走一步。
林嘉年一個人站在墓前,看著墓碑上那張有些陌生的照片,狠命想了很多那人過去的事,可是怎麼都好像跟印象中對不上似的,以前他是那麼的高大,可以單手托起林嘉年放到肩頭,可以一個人幹完家裏所有的活,根本與眼前這個渾身無力全身浮腫的人一點都不像,一點都不像!
一直到天快要黑下來林嘉年才找回了思緒,他咬了下牙,下了什麼重大決定似的收眼回身。
大概是沒想到他會突然回身,所以同樣在墓前站了很久的男人也像他一般愣了一下,隨後,林嘉年看著眼前的男人慢慢走過來,並不怎麼溫柔的抱住他,說了聽上去就是心酸的話:“一夜沒回,嚇死我了。”
林嘉年突然什麼都不想去想了,他任由蔣進抱著他,緩緩把頭抵在蔣進的肩膀上,閉眼沉默了好久。
幹雪整整下了一天都沒有停,林嘉年那麼傻得一直站在雪中,肩膀頭發上細細密密沾了雪化開後的水珠子,蔣進伸手去揉掉它們,然後雙手重新摟住了林嘉年。
“蔣進,你也看到了,我沒你想象中那麼好的。”
蔣進知道林嘉年不開心總是會不說話,可這一次他沒想到,林嘉年竟然會主動開口想跟他說些什麼。
“你覺得我看到的是什麼?我們美好的未來?你會在每天傍晚跟蔣太太一起帶著半半散步?會在家裏幫著陳媽研究菜譜?會想著怎麼改掉我背著你偷偷抽煙的壞習慣?還是林阿姨跟蔣太太一起旅遊回來給我們帶紀念品?”
林嘉年把頭從蔣進的肩頭抬起來,麵對蔣進的想法,林嘉年覺得自己或許真的是冷血的,他沒有停止要跟蔣進攤牌的想法,隻在停頓之後繼續說:“他是我父親,我竟然都不會覺得難過……”
蔣進伸手撫去林嘉年鬢角上的水珠子,低下頭來湊過去小聲說:“嘉年,你要是這麼想的話我也覺得自己很不是東西了,我家老頭子去世的時候我甚至都還在國外。”
林嘉年抿著唇抬頭看著蔣進,他滿眼都是濃愁的細細打量著蔣進,眉頭都要攏到一塊去,“可是我都沒有讓我媽見到他最後一麵……”
蔣進低頭用額頭抵著林嘉年的額頭,說:“嘉年,這樣也好啊,至少林阿姨心裏一直有著希望,你把她心中的希望保護的那麼好,她該覺得欣慰才是啊,嗯?”
林嘉年的每一句話都讓蔣進回得那麼好,林嘉年終於不再自己為自己鑽牛角尖,他任由蔣進抱著,在還不斷飄著雪的傍晚在那人墓前站了好久好久。
蔣進希望林嘉年能夠請幾天假來緩和一下自己的情緒,可是林嘉年卻以工作多為由周一就去上了班。蔣進想,或許讓林嘉年忙些也好,這樣分心想別的事的時間就少些了。
轉眼就要年底,期貨公司放假都是按著大盤來的,林嘉年雖然不用再做一些與操盤有關的事,可還是拖到了小年夜前一天才有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