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主的同輩之中,如今尚餘三位長老,戚長老早年在玄門外遊曆時頗遇了些坎坷,回到師門之後便再也沒有外出。
據玄主所說,戚長老在德若國的火神祭典時結識了一位年輕的男祭司,那人對他十分熱情,熱情得超出了青年男子之間該有的情誼,戚長老在靈術修行上素有天才之名,在情事上卻不僅懵懂,又尤其一根筋,在幾番波折之後終於對祭司的心意有所回應,但隨後,這位祭司便消失了。
戚長老身為一根筋中的典範,自然是掘地三尺將他找了回來,期間還頗費了些事,最後向玄主借去了阿白才辦到的,故而這兩位相見的場景便被玄主盡收眼底。
“真是慘極了。”玄主的聲音忽然低下來,歎了口氣,“我們見到他的時候,全身上下竟無一處完好,整個人就吊著那麼一口氣了。”
無痕看了我一眼,我搖搖頭表示不受影響,隻聽玄主接著說:“他是被人救走的,救他的人是牡丹樓的掌櫃,名字譯成永羅話叫作令子書,我們去時正是這位令掌櫃在親自照顧他,但她不願說是在哪裏救起他的,要為他留下最後一些尊嚴。
“好在他雖然時日無多,倒還能勉強說幾句話,我和令掌櫃便讓他們單獨話別。令掌櫃告訴我,傷他的都是火神教徒,皆因他與戚長老的信件被仆從發現,向火神殿揭發,火神殿便令人帶著教眾前去‘代行神罰’。隻因那時戚長老有事離開,才沒有找到戚長老的身上。”
這位祭司被火神殿除名,火神教眾對他的事情都是三緘其口,戚長老再回去時自然是得不到他的任何消息。令掌櫃也曾派人尋找戚長老,隻是不敢明著找,所以大約是錯過了。”
“那祭司的家人也不曾露麵?”我忍不住問道。
“他的家人以他為恥,在得知消息的時候立刻與他斷絕了關係。”玄主回答,“他們在房內談了沒有多久,戚長老再出來時,看上去比他從前任何時候都要絕望。”
聽到這裏,我在替戚長老扼腕的同時,又覺得以玄主這個文采,在書會裏做個書會先生,寫出來的話本一定很受歡迎。
話本的名字就叫《玄門恩仇錄》。
“他把祭司的屍身帶回了玄門,葬在自己的追霞峰上。然後回到德若,花了六年,將當時參與過的人全數找了出來,一一‘代行神罰’。自此再沒有出過玄門。”
“火神教也沒有找過麻煩?”我問道。
玄主冷笑道:“他們倒敢。你當玄門是什麼地方,要白受這樣的欺淩?永羅朝我們尚且不放在眼裏,何況德若?戚長老這還算和善的,沒有直接推了神殿,玄門弟子雖然不愛管事,卻從來不是當善人的材料。”
我又忽然想到了花期,不自主地看向無痕,他的眼神幽暗未明,似乎也和我想到了同樣的人。但我們想到的必定不是同一件事。
花期是“將星”,是戚長老的弟子,她會給我留下足夠的時間,讓我搶在她之前麼?與其說是花期,不如說是水瀾無映,以他的能力,能不能擋住花期的複仇,等到我呢?
此刻的我竟隻能暗暗許下願景,願花期也不想讓他死得太痛快,能讓我趕在她之前,否則若有一日水瀾無映的死訊傳來,我或許真的不知該以何度日。
“花期的事你們不用管了。”玄主對我和無痕驚詫的神情隻是付諸一笑,“萬事還有戚長老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