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還在下,寒風怒吼。葉辰已被陳簡安排人送回了房間。
老太太獨坐在空蕩的大廳內,握住拐杖的手不住地顫抖。
“難得您也會焦慮。”葉瀚的聲音突然在背後響起,伴隨著溫柔的聲線,驚訝之餘,仍給人一種和善的錯覺。
他站在大廳的陰影處,看不清神色。
老太太見是他,神色一滯。
“你,什麼時候來的?”
“來了有一會兒。”
葉瀚拾步向前,從陰影裏走出來,老太太這才發現他的嘴角泛白。
“你都聽到了?”
葉瀚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下,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纏著聲質問:“當年,您明知道他是凶手的兒子,卻還留他在身邊、留他在葉家?”
老太太望向客廳裏葉辰父親的畫像,沉默了許久。
“他是你父親的血脈,我要讓他回來。”她收回目光,“而且葉家不能沒有繼承人。我不能讓薛梁做我葉家的主人。”
“那您也不能…”葉瀚突然咳嗽起來,等到氣順,臉色已由蒼白變成病態的紅色。“我躺在那十幾年,死人一般,您哪怕隻有一個瞬間考慮到我,也不會留他在葉家!”
葉瀚的氣息本有些弱,此時就算質問都不強硬。片刻之後,他的嘴唇又變回了青白色,一向如水般溫和的目光已全是怨怪和悲戚。
“我也想過,隻要他有一點做不好我就趕他走。我禁止他踏近你的小屋,我給他布置艱難的訓練,但就算如此,他也都一一做到了。”老太太長長地歎了口氣,“他就像我一樣要強。”
“所以,”葉瀚握緊的雙手青筋凸起,清雅的雙眸泛紅,“就算明知道他是那個女人的兒子,明知道我想拿回葉氏,您仍是向著他嗎?”
葉瀚剛醒來那天晚上,兩人的談話葉瀚至今記得。縱使是對待他這位剛剛蘇醒的、有虧欠的人,老太太也絲毫沒有隱瞞她已選擇了葉辰的決定。
“葉瀚,”老太太第一次語重心長,第一次像個長輩在柔聲規勸,“比起你,他是更適合葉氏的人。薛梁溫誌恒他們,你對付不了。”
“您不試又怎麼知道?您甚至沒有給我們任何人一個選擇的餘地。”
老太太搖搖頭,“你也清楚,你自己不合適。”
“是嗎?”葉瀚目光慢慢變冷,“不過現在,葉辰已經知道真相了,您以為,他還會繼續呆在葉氏嗎?說不定,他明早醒來就會把葉氏奉上。你看,冷寒衣都沒有跟著回來,他是已經做好準備要離開了。”
老太太一聽,不禁臉色大變。
*
肆虐了一夜的雨終於在下半夜停了。葉辰幽幽醒轉時窗外還是一片蒙蒙黑色。意識未清,他便看到了床邊一個人影。
聽到葉辰翻身的聲音,那人便就近打開手邊的一盞燈。
燈亮,昏黃的燈光下滿頭銀發的老人頗關切地詢問了句葉辰,好點沒?
見是老太太,葉辰冷冷地把頭扭過去。
“我不怕你怨我或是恨我。”老人看似無所謂地說。“隻要你不把葉氏還給葉瀚,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
葉辰虛弱地扯了下嘴角,單薄的嘴唇邊湧起一抹嘲弄。“葉老太太,您來就是要和我說這個?”
麵對葉辰的嘲諷,老太太不為所動,她仍筆直地坐著,姿態高傲華貴。“葉氏是我的心血,我不允許你隨意把它出讓!”
“這恐怕不是您能決定的。”葉辰環顧房間,語氣緩慢又無力。“很快,我就會帶著寒衣離開這兒、離開葉氏。”
“你敢!”
老太太手握拐杖,猛然一擊,“沒我的允許,你絕不能把葉氏交給葉瀚。交給他就等於把李儒、薛梁等人帶進了葉氏,他管不住這些人,我不能看著葉氏被弄得四分五裂!”
葉辰眉頭皺起,覺得老太太說了糊塗話。“再不濟,他也不會把薛梁帶進去。”他倚靠在床頭,嘴角嘲弄,“不過那又如何?葉氏與我有什麼關係?當年我也不過是個替代者,如今正主醒了,自然要……”
“我不許你這樣做!”老太太神色嚴厲地打斷葉辰的話,她目露仇恨,道:“我可以接受了那個女人的孩子,但我不能接受她的子孫來摧毀我一輩子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