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仁清倒下去的那一刹那,冷寒衣感覺自己也要倒了下去——心中瞬間湧起無數黑色海浪,以巨大的摧毀之勢將她吞噬,她知道,那種感覺是害怕、是恐懼。她幾乎無法站穩,口中喃喃自語:快扶住他,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倒下去,倒下去的話他就起不來了,他才剛知道我是他的女兒,他不能倒下去……
就在寒衣即將跌倒時,一個人從後麵接住了她。
寒衣像是得救一般,立馬抓住來人的胳膊支撐自己。“快救他。”聲音裏都是顫抖。
“別慌。”聲音是熟悉的聲音,但卻不是時時刻刻敲擊心房撥亂心弦的那一個。
寒衣咬住嘴唇,“……薛冷…你是醫生,你快看看我…看看他。”本想說快看看我父親,但看了眼薛冷,最終還是改了口。“你看看他。”
如果是另外那個人,她或許就不改了——沒人比他更了解她是如何地渴盼一個父親。
可惜,那個人就是那樣遠遠地站著,與她保持距離。
薛冷看著寒衣,對方眼睛裏那轉瞬即逝的‘失望’又怎能逃得過他的眼睛。他嘲弄地扯了扯嘴角,拍了下寒衣的肩以示安慰。
做了簡單的急救,救護車便已經趕到——葉辰大概是唯一腦子還沒亂的人,在第一時間撥打了急救電話。
葉蓉的表情木然凝重,跟著牧仁清上了救護車,她緊緊握著他的手,不敢急不敢怒不敢放鬆也不敢哭。她看了子陵、初靈和寒衣三人一眼,“你們……”話沒有說完,又低頭看了眼丈夫,便示意救護車離開——除了薛冷,她誰也沒讓跟。
還好,一切可怕的事都沒有發生,在救護車去醫院的路上牧仁清便幽幽醒轉過來。當他看清一路上緊握自己雙手的人正是葉蓉時,已漸衰老的眼中慢慢流下了眼淚。
“阿蓉,是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孩子,對不起這個家……我欠你一句對不起。”
“沒事,沒事,隻要你…好好活著……”葉蓉終於敢放鬆,敢笑,敢哭了。她的眼淚再也止不住了,一滴一滴,跌落在牧仁清身上。“隻要你還活著,就沒有過不去坎的。”她再次抓緊牧仁清的手,“老潘那我去解釋。還有孩子的事,”趁眼淚再次洶湧前,她用力地擦掉麵上的淚水,彎起一個微笑說道:“孩子的事,我可以處理好的,你相信我。還有…那個孩子…隻要你願意,她願意…我可以……接受的,你別想太多……”
牧仁清痛苦萬分,反握住葉蓉的手,一下又一下在胸口捶打著,眼淚一次又一次地打濕臉龐。
“是我造的孽!”
……
薛冷在旁,聽著兩人的對話表情凝重。原以為,隻有自己和父親過得最不幸福,卻從未想過,和睦如姑父這樣的家庭也會有如此不堪重負無法言說的痛苦!
或許,每個家庭都有它各自的痛苦和災難。
忽然間,薛冷想起自己的父親。作為兒子,他並不明白父親心中放不下的仇怨到底是什麼?薛冷獨自做過許多猜測,卻始終猜不透。
曾經,他以為母親的死會是父親和葉家解不開的結,但很快這個想法就被薛冷自己否決了。印象裏,父親都從未對母親微笑過,總是冰冷冷的,形同陌路。而且,他若是真愛母親,就不會將無依無靠的母親趕出家門。
而直到他無意間在父親錢夾裏發現一張美麗女人的照片時,薛冷才知道,父親解不開的仇怨來自何處。除了從死去奶奶那繼承了太多仇怨外,愛而不得或許才是真正的答案。
隻可惜,他此生隻怕都沒法打敗葉氏一遣心中不平了——就在去往醫院的路上,廣播裏爆出重磅新聞,薛氏參與建設的雲湖邊大型酒店項目因為土地審核不合格而被叫停,無限期叫停。
薛冷知道,這對父親薛梁來說意味著多大的災難!為了一舉超越葉氏,薛梁幾乎已將薛氏整個都壓上!
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救護車在前進著,薛冷無力地背靠車廂,重重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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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仁清再次昏迷前,救護車已經趕到了醫院。好在送地及時,沒有大問題。
不多時,所有人便都陸續趕到了,老太太也在陳簡的陪伴下來到醫院。然而,除了老太太進去看過以外,其他人都隻是守在牧仁清的門外,遲遲不進去。——誰也不知道自己對病人而言會不會就是一個炸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