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我和金老,鋪子裏還有兩個夥計,一個肥頭大耳叫包子、山東人,一個骨瘦如柴我們都叫他瘦柴、是江西人。他們兩個都是何老的徒弟,學藝十年有餘了,跟著老頭子後麵學習鑒寶看畫、辯偽識真以及古董經營之道。兩人現在已基本出師,平常鋪子裏就他兩站櫃接客,除非肥主上門,或是有高價錢的上等貨,否則何老基本都是在後堂喝茶、不出麵了。
至於我寶哥具體是幹什麼工作的,我問了他也沒說,我隻知道他平日裏不在鋪裏上班,屬於東家身邊的人,而且隔三差五就出差,隻是以往出差長則半個月短則三五天,可這最後一次出差都半年了也沒見回來。
起初我也沒怎麼在意,隻道是東家讓他出了遠門,他走的那天來帶我去吃飯,也說這趟差事時間短不了,估計沒個兩三個月的功夫回不來,讓我好好照顧自己,沒事就待在鋪裏,別出去亂晃,有啥事等他回來再說。席間酒過三巡,我隱隱聽他歎了一口氣,一邊搖頭一邊嘴裏念叨著什麼,好像是“也該了結了”什麼的,具體的也沒聽清楚。後來我問他說啥,他支支吾吾的說沒什麼,然後一個勁的跟我喝酒。
這次老管家讓灣仔接我過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關於寶哥的消息,我心裏想著,感覺車子漸漸的慢了下來。透過車窗外揚起的細細塵土,一棟極富嶺南特色的西關大屋映入眼簾,屋高而狹長,由水磨青磚石牆築成,坐落在一個村莊的最後頭,周圍除了一汪水塘什麼都沒有,顯得寧靜而又孤傲。
車子停穩後,灣仔下了車對我說道:“下車吧,老管家在廳堂等你呢。”
我下了車,一陣青草與泥土的芬芳沁入我的心扉,那是鋼筋混凝土構築的城市裏沒有的味道。隻見屋前是一扇雕工古樸的老舊吊扇矮腳門,後麵是手腕粗的趟攏門,最裏麵才是上等硬木做的大門。說實話這是我第一次來東家的住處,替東家賣了三年力,我從沒來過這,更沒見過東家本人。東家幾乎沒有親自插手過紅升堂的買賣,平常鋪裏大小事務全憑金老決斷。至於東家的老管家,我倒是時常能見到,因為他每個禮拜都要去鋪裏收賬。
灣仔叫開了門,領著我穿過門廳、天井、轎房來到中庭院中,院中栽種著各式花木,築有假山魚池,假山中還襄有一尊南海觀世音石像,頗有些幽香清遠的意境。
中庭院的後麵便是整棟宅子的正廳,主人家會客的地方。我走進去隻見廳堂正對大門的一麵牆上,掛有一幅巨大的猛虎下山圖,筆墨勁道,栩栩如生,兩隻凶悍的虎眼望向來人,張著血盆虎口,讓人看了不寒而栗,來人還沒進門就先丟了三分威風。
這下山猛虎可不是尋常百姓家裏能掛得上牆的,小時候聽村裏老人講,這猛虎下山圖戾氣太重,尋常人家根本鎮不住,若是隨便掛了輕則事事不順,重則命喪虎口。自古以來隻有將門之家、達官顯貴、一方巨賈等門風顯赫之家才能掛的起,並且虎口必須朝外,家主最好肖龍,這樣可以鎮宅護院邪不能侵。
猛虎腳下是翹頭條案,條案之下擺有一張約一米見方的八仙桌,兩邊各擺一把高腳太師椅,都是上好的紅木製成。再往下廳堂兩邊各設有六把椅子,由四方小幾隔開,老管家正坐在左邊一排的第一個椅子上,身旁坐的是他的跟班虎頭,每次老管家去鋪裏收賬都是這個長得虎頭虎腦的家夥陪同一起。右邊一排自上而下坐著四個人,三男一女,沒一個是我認識的。
我見中堂兩把太師椅,空空如也,心想這東家的廬山真麵目,這次還是無緣一見了。
見我進來後,老管家端起茶杯給虎頭使了個眼色,虎頭便起身拱了拱手朝對麵坐著的四人說道:“該交代的老管家都已交代完了,四位就請下去準備吧,明天一早八點半,還望各位準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