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來各種感官似乎就要比常人敏銳,醫生對此的解釋是:因為心髒有缺陷,導致了他身體素質遠不如常人,所以在其他方麵就有所補償——正如盲人通常聽力過人,而失聰者也視力非凡一樣。
然而這所謂的補償……除了在他躲在宿舍裏偷看肥袁的成人雜誌時,每次都能讓他在被逮住之前及時隱藏起來,就沒有更多的卵用了。
……
如果讓蕭天落用一個字來形容這個世界的話,那一定是“爛”。
在他看來,人類社會就是由一群爛人統治著更多沒他們爛的人,那些沒他們爛的人又統治著更多更沒他們爛的人——反正越在上麵的人越爛就是了。
如果想往上爬,就要想方設法把自己變爛。
什麼?你說那些社會上的人渣他們已經爛透了,為什麼還隻是底層的小蟲子呢?
那是因為他們沒爛對地方,或者說爛錯了方向。
就比如自己麵前這個胖子。
晚自習後,宿舍,肥袁正一臉堆笑地站在蕭天落麵前。
“天落,那個……借下今天的作業唄。”肥袁的姿態活像個正在向心上人表白的純情姑娘。
蕭天落用眼角瞅了他一眼。
這胖子有個當官的老爹,據蕭天落所知,他光鞋子就有三十多雙。
肥袁為了博得蒲珊珊的好感,經常把他的隱私給抖出去,弄得蕭天落好不煩躁。
這種“豬”室友,不醃了他都已經是極盡忍耐了,現在他居然有臉來跟自己要作業抄?
“嗬嗬!”蕭天落冷笑一聲,自顧自地看起書來。
肥袁臉上的肥肉顫了一顫,肥肥的拳頭使勁攥了起來,卻不敢再有更多的動作。
蕭天落此時倒是希望他一拳打上來,最好還把自己打得心髒病發作,那他還能在死的時候拉一個“爛錯了的”人下水。
一個同樣等著抄作業的室友看肥袁碰了顆釘子,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袁哥,別在意。就是一個書呆子罷了,別和他一般見識。”
“就是,仗著自己皮囊不錯,整天裝清高勾引小女生,這種男人真和****一樣。”另一人也說道。
蕭天落把書“哐”的一聲合上,撐著拐杖出了門。
麻雀雖小,但隻是在你窗邊聒鳴也足夠惹人心煩。
翻雪山,過草地似的爬到頂樓,蕭天落靠在牆上喘了五分鍾粗氣,用偷來的鑰匙打開了通向樓頂天台的門。
怎麼偷的?底下那個宿管大爺每隔二十分鍾就要去趟廁所。
蕭天落滿頭大汗地靠在護欄上,把拐杖扔到一邊,點起了一根煙。這煙是他從肥袁那裏偷來的,二十塊錢一包的紅塔山。
蕭天落大吸一口,仰頭望去,隻見幾粒星辰遠遠垂掛在天幕之上。蟋蟀靜靜地叫著,四周高樓上的零星燈光就似地上的繁星。
護欄不高,輕易就能翻越而過,再向前一步,就是永久的解脫。
蕭天落已經記不得他是第幾次站到這裏了,也說不清每次俯視操場時是何種心情。
是坦然?是無奈?還是那莫名的一絲期待?
每當此時,他都會想起一句常用於勸解人的話:“連死都不怕,害怕活著?”
人之所以怕死,是因為對死亡的未知。你不知道你死後究竟會到哪裏,會過怎樣的生活。所以不論人生怎樣不如意,大多數還是選擇繼續苟且偷生。但對於那些狂熱的教徒,他們堅信自己死後會去天堂,或是所謂的極樂世界。
這樣的人不但不會怕死,甚至還會期待死亡的到來。
蕭天落雖然不信什麼教,但在他看來,如果把自己的十八年生活概括起來,絕對是一個殘疾又貧苦少年的勵誌故事。等自己考上了什麼好大學,電視台來做一期專題節目都毫不意外。
就算真有什麼天堂地獄,他也一定不會去後者。
所以,蕭天落也可以算一個不怕死的人。
而當人不怕死的時候,唯一怕的……那就隻有生不如死了。
“再想下去我要成哲學家了。”
蕭天落苦笑著扔了煙頭,呆呆望著天空,心裏所想的全是蒲珊珊的一顰一笑。
一直以來,他都把蒲珊珊當成自己的妹妹一樣——雖然他除了給她講題以外也沒盡到過什麼兄長的責任。
蕭天落覺得這個女孩現在之所以如此關心自己,絕大因素隻是出於同情而已。等到以後,等到她成家立業之後,她一定會忘記自己。
那時,自己便可以孤苦一人,毫無顧慮地結束這荒謬又可悲的一生了。
蕭天落在蹙眉的同時嘴角也揚了起來,也不知道是喜還是愁。
他此時並沒有注意到,兩個模糊的人影出現在了不遠處的教學樓樓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