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莫惜聚散兩匆匆(1 / 3)

兩人找了一家客棧安頓下來,這時仙道才有機會治傷換藥,一直勉力支撐的精神終於放鬆下來。等他睡醒過來時,已是黃昏,流川站在窗前眺望落日,不知在想什麼,聽見床上響動忙轉身走過來。

“總算是把上次的份賺回來了——”仙道笑得忘恩負義,“好啦,這下我可不吃虧了,趕快去睡覺,否則明天你能一邊走路一邊打盹我可做不到。”

流川驚異道:“你想出門?”

“我要去海南。”臉上的嬉笑隱去,仙道沉默了一下才接著道,“阿牧還活著。”

流川嘴巴半張,怔怔地看著他,好象根本沒明白這句話,半晌道:“為什麼?”

“也許我之前也犯了一個錯誤……”仙道重新又躺下去,“但是我不確信。”

“你要告訴清田?”

“……我不知道。”仙道閉著眼睛,似乎說的是夢話一般,“但總要去看看。”

“明天我叫你起床。”他聽見流川說,睜開眼睛的時候門已經關上,屋裏空無一人。斜陽的餘光淡淡地灑在積滿塵土的窗台上。

臨走前他們去了山王,告知深津和澤北的死訊。鬆本這個掌門的位置得來全不費力,將一切罪名都推到已死的深津身上。流川天性單純卻武功高強,初涉江湖卻結交甚廣,又在豐玉一役中成名,乃是江湖新推的少年英雄,正宜拉攏,鬆本好話說了一車,順帶對仙道彰也道了無數聲不是。流川心情鬱鬱無意理會,仙道含笑周旋,趁機關心他事。他問起那名陌生的山王弟子,卻無人知其下落;隻在山下找到一件染血的衣衫,所以他多半是已送了性命。於是他們便要了血衣來看。

香味,血腥氣中混合的另一種氣息——那是仙道熟悉的。落鵠驚起,寶鏡重樓,對經年日暮,原華裳之人。他本可以銷毀一切,卻單單留下這件衣服。隻為一件事——到底,還是他贏了。一時,不知如何言語,彤雲布天,衰草遍地,不知來年生發之時,還能憶取多少,江湖流散。

為照顧仙道養傷,兩人棄馬從轅,不時休息,日行不遠。隻是各懷心事,無遊玩興致。漸近海南,卻聽到一個傳言——有人向藤真下了戰書!

“明湖白塔,十五為期;赤曜三尺,敬待夜離。”

十六字要約,經各包打聽之口頃刻遍傳——藤真行蹤無人能知,但這無關緊要:江湖皆知之時,藤真也就知道了。倒是那信使的模樣,流傳不一:唯一相同便是,那人臉上蒙一張怪誕麵具。知道神公子秘密的人,自然也知道他有戴麵具的愛好——而赤曜刀,自然也是在他的手裏。一時,流言有了憑據,縱橫流布。

“奇怪,神公子若真沒有武功,敢找藤真挑戰呢?”

“笨!”旁邊酒桌上一人猛啐了一口濃痰,“他□□暗器無雙,當然不用真刀真槍地和人幹。除去這個辦法,他還怎麼能找到夜離寶劍?赤曜夜離,號令天下,這個道理,你還不明白?”

“不錯,傳說翔陽劍法的秘訣,就藏在夜離寶劍之中。據說合兩家武功之力,即使是再病弱的身體,也能夠練成舉世無雙的神功。”仙道流川對視一眼,流川麵無表情,仙道搖頭苦笑,卻又聽一人道:“那藤真也不見得就肯赴約。”

“倒也是,據說藤真可在他手裏吃過虧,大概不會笨到再踩第二次吧?”另一人道,“海南清田可氣翻了,說不定,到時候,去的是他呐!”

“有道理,讓別人拿著自家鎮門之寶公然向人挑戰,又負著掌門被害的仇,清田這回可是非去不可了。”

“那不成了清田和神公子的對決?”

“那大概沒什麼好看的,沒準三下五除二他就給毒死了。”

“我看藤真肯定會去,吃個虧難道不會學乖?神公子的□□未必能再奈何得了他。隻要他發現了神公子的蹤跡,神公子可是連他的一招都擋不住。”

“但是神公子如此精明,難道會做沒把握的事?他手下有的是人,說不準早安排下在那裏等著藤真了。到時候你想不想去看看?”

“我可不敢……”

二人無心再理那群人的喧鬧,丟下飯錢上馬車而去。“現在我才知道,他既然有天下無雙的易容之術,為什麼卻喜歡用麵具。”仙道苦笑,“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麵具上時,他本人已經脫身走了。”

流川不語,良久道:“你說過赤曜在阿牧手裏。”

“是,等著藤真的人一定是他,雖然我不知道他是否已與阿神聯手,甚至……”仙道沒有說出最壞的猜想,隻是道,“但是藤真不會放過他的——隻是為什麼會用這樣的戰書?難道他們希望到時候有一大群人來坐山觀虎鬥?”

流川道:“你別忘了他們以為藤真的對手是阿神。”

“無論是誰,無論這一戰結果如何,在旁觀的人都不會吃虧。”仙道搖頭道,“我擔心的是清田……他不會不去,如果他去了,如果他看到赤曜刀的主人,那麼一切又會演變成什麼樣子?”

仙道他們到的時候,海南一幹人正聚在廳上議事,雖然有了田岡一層關係,不好讓仙道流川吃閉門羹,卻也讓他們一直等到午後。田岡神色疲倦非常,但看到仙道仍不免開兩句玩笑:“莫非又在哪裏惹下了麻煩,才來求我這老骨頭替你擋一擋?”

“哪裏敢勞師父操心呢。”仙道一瞥眼見清田進來,眼圈布滿血絲,顯然是多日不曾安寧的樣子,心頭黯然,要出口的話卻又吞了回去。清田也不過是看在有幾麵之交的份上過來打個招呼,另有許多事情要忙,便先走開了。

“你來得也正好。”田岡正色道,“清田決定十五要去明湖,我與他同去。”

“不可……”仙道脫口而出,見田岡目光裏帶上驚異之色,忙湊了緣由道:“師父……現在海南群龍無首,全靠你和清田撐著,你們兩個若有什麼閃失,海南將如何是好?”

田岡搖首一笑道:“按你所說,懼江湖險惡,難道各門派都做了縮頭烏龜不成?赤曜失落,清田要去複仇,本是他份內之事,我又如何能阻止他?”

“這……”仙道一時說不上話來。田岡長身遠眺:“但我既然與他同去,必得保他周全。”他轉頭一笑,“你師父這麼多年在江湖上也不是白混的。”

“師父……”仙道見他麵帶笑容,目光卻很沉重,知道他是預備傾盡全力保護清田,欲言又止,一笑改口道,“你老人家對我可從沒這麼關心過。”

“你啊……這個也要計較?”田岡在他頭上用力一揉,“你師父老啦,不比從前。倒是你生性散漫,以後要是還想在江湖上混,可不要再隨便亂來,壞我陵南的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