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三人在狹小的居室內,抵足長談。
當晨曦照入房間時,史茜妮緩緩地展開了蘇東坡的《瀟湘竹石圖》。
“這一夜如此的折騰,還好畫安然無恙。”她心裏由衷地感到興奮。
趙煜梵仔細地辨識著畫卷:“此圖古樸卓雅,一石二竹,尺幅之內畫盡萬裏江山,這裏是湘中楊元祥之的題名,拖尾有葉湜、錢複、等元明題跋凡二十六家,流傳有序,果然是真跡沒錯。”
“趙先生看來是一個行家呀。”孟芳蕤讚歎道。
“也沒有什麼,隻是小時候在北京長大,經常隨祖父出入琉璃廠、磁器口等淘寶貝,尤其是溥儀被驅逐出故宮時,宮中文物散落民間數不勝數。因緣際會,見的古物不少,聽長輩講的故事也多,耳濡目染,略懂一些。”趙煜梵解釋說。
“你們知道為什麼這件國寶會在汪錚鳴手上嗎?”趙煜梵問道。
史茜妮和孟芳蕤搖頭,表示不知。
“汪錚鳴的姑父是北洋軍閥真係首腦吳佩孚的秘書長白堅夫,白堅夫仕途得意時,附庸風雅,花重金在北京風雨樓古玩店購得蘇軾僅存於世的兩幅畫——《枯木怪石圖》和《瀟湘竹石圖》,並將一幅贈送給汪錚鳴的父親。聽聞一年多前,寓居津門五大道的白堅夫早已落魄不堪,他為求日本人的庇佑,將《枯木怪石圖》低價轉讓日本間諜頭目土肥原賢二。汪錚鳴前段時間表示,他也想靠這幅畫攀附日本人,贈送即將赴南京督戰的日本陸相東條英機。”
“那也就是說,這是蘇東坡僅存於國內的唯一一部畫作?”史茜妮張大了嘴巴,她不敢相信一代才子,竟然差點連作品都不能留存於世。
“是的,所以兩位小姐此次居功至偉,國人一定會記住你們的此次義舉。”趙煜梵豎起了拇指稱讚道。
“其實,兩位小姐有所不知。自清末以降,國寶的流失數量驚人,外國人用盡坑蒙拐騙的伎倆,偷走中國的各種國寶,致使無數國人痛心疾首。然而卻沒有資財回購國寶,琉璃廠的那些文物販子,隻認錢不認人,誰出價高,他們就賣給誰。所以,這麼一來,國寶的流失就更加的觸目驚心。”
“難道就沒有人管嗎?”孟芳蕤義憤填膺地握緊了拳頭。
“有一些愛國誌士投身挽救國寶的行列之中,譬如北洋四公子之一的張伯駒,雖然是官宦子弟,但是對於國寶的珍愛,不惜一擲千金。清朝皇室溥儒要轉手陸機的《平複帖》,他出手20萬大洋,搶在洋人之前得手。中日戰事一開,他為了保存這件傳世最久的名家法帖,將其縫入被褥,寸步不離身,直到落腳重慶大後方。”趙煜梵講到動情處,不禁憂從中來,傷懷不已,“然而,今時今日,民族危在旦夕,文物的保護已不再那麼重要。我們需要的是將日寇驅逐出境,建設一個強大的中國。”
“對,我們要建設一個強大的中國,不再任人欺淩。”三個人將手疊放在一起,以示決心。
“史小姐、孟小姐,這裏到南京,可能要費一番周折了。這裏荒郊僻壤,交通不便,我們暫時借老鄉的牛車一用,讓他送我們到城裏。然後再搭乘火車到南京,如何?”趙煜梵提議道。
“一切全聽趙先生的安排。”
史筠珩在辦公室讀著報紙,《新京日報》寫到:“中日親善使者遇刺著名教授葬身列車
聖約翰大學教授汪錚鳴是中日親善的和平使者,此次搭乘滬寧列車,不幸遇刺身亡。據目擊者透露,行凶者為兩名女子和一名男子。目前,嫌犯正在進一步被追蹤中。”
史筠珩心裏懸著的石頭終於落了地,他對於秋津奈緒安排的這一步好棋讚賞不已。他深知女兒內心壓抑的憤怒,她遲早有一天要反抗。正如秋津奈緒所反饋予他的,他想起了一周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