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陽春一路急行,身影出現在小院的門口時,天色已是大黑。
林阿六早就從淡水城中回來,在門口已是等了兩個時辰。他見不到少爺,心情忐忑不安,生怕少爺出了什麼事情。此時,終於盼來少爺的身影,先是大喜,隨即卻如墜冰窟,一張老臉也變得煞白……
楚陽春為圖方便,在坐忘峰下將身上衣服全部撕成布條,此時衣衫襤褸,臉上也是灰一塊白一塊,看上去,比城門口的乞丐還要淒慘幾分。林阿六乍見之下,以為少爺的瘋病又犯了,頓時心如死灰,暗道自己的好日子來得快,去的更快……
林阿六的身後,站著一個眉眼機靈的小廝。他見楚陽春模樣狼狽不說,臉上笑容也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不由歎了口氣,目光裏便有了些憐憫之色。
楚陽春見林阿六如喪考妣,不由笑道:“老六,你這是什麼表情?莫不是以為少爺又瘋了嗎?”
林阿六見少爺雙眸清明,話語也極為正常,不由大喜,道:“少爺,您這是去哪了,怎麼弄成這副樣子?”
楚陽春自然不會對他說實話,隨口道:“隨便轉了轉……對了,我吩咐你的事情辦妥沒有?”
林阿六忙不迭的點頭,道:“辦妥了,辦妥了。”
楚陽春見事已辦妥,也不急著相問,看向一旁的小廝,問道:“你是誰?”
這小廝恭敬的答道:“回十七少爺的話,小的叫做柳順,是三管家身邊的跟隨。”
他麵上恭敬,心中卻是驚訝不已,暗忖:“林阿六果然沒有說謊,十七少爺的癡病竟然真的好了!唉,早知如此,三管家應該親自前來,如此才顯得恭敬。但願這位爺是個心腸軟的,莫要遷怒於我,否則,怕是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柳順的擔憂並非沒有根據,楚陽春身為王侯之子,傻的時候也就罷了,清醒之後若是再敢怠慢,打的可不僅僅是這位小爺的臉,更是赤裸裸的給了鎮南王一記耳光!
他這裏戰戰兢兢,楚陽春卻根本沒有理他,直嚷著饑腸轆轆,讓林阿六趕緊送上幹淨衣服和飯菜。
楚陽春吃完飯後,卻見柳順仍然恭候在門外,不由奇道:“你怎麼還在這裏?”
他這一問,林阿六臉色便有些尷尬,柳順也是支支吾吾,不肯直說……
楚陽春皺眉看向林阿六,道:“老六,到底是怎麼回事?”
林阿六一咬牙,道:“少爺,三管家讓我轉告您,讀書的事情好說,但在去西城別院之前,您得先證明自己。”
楚陽春一怔,問道:“證明自己?”
林阿六苦笑道:“少爺,事情是這樣的……小的將少爺的事情稟告三管家後,他隻是不信,還罵小的豬油蒙了心,竟敢打著少爺的幌子招搖。小的一時心急,便告訴他,少爺不僅靈智恢複,而且更勝往昔,如今沒事就吟詩作畫,比族學裏的老夫子還老夫子……”
楚陽春聽到這裏,哭笑不得,道:“老六,你還真是敢替少爺吹牛,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吟詩作畫了?”
林阿六訕訕道:“小的也是辦事心切……”
楚陽春哼了一聲,道:“少拿這些漂亮話來糊弄我,你平時行事若是堂堂正正,又哪來這許多的周折?換做是我,多半也不肯信你……”
微微一頓,又道:“繼續往下說,你誇下海口之後,三管家又是怎麼說的?”
林阿六哭喪著臉,道:“三管家說,既然少爺每天吟詩作畫,那你就讓他寫一首詩來,不求工整平仄,隻要大致通暢,他立刻就……”
聽到這裏,楚陽春已是心知肚明,打斷了林阿六的話,冷笑道:“原來是這麼回事……嘖,咱們家的這位管家老爺,不僅敷衍人的本事一流,身架也是一流啊。”
柳順在一旁戰戰兢兢,有心替三管家解釋幾句,卻又不敢開口。
楚陽春看向柳順,又道:“三管家既然讓你跟著老六過來,就說明他心中已是信了三分。既如此,他為什麼不肯親自前來?哼,真是好大的架子,不來也就算了,居然還敢給少爺出題。柳順,你說說看,這首詩……少爺是寫,還是不寫?”
他臉上佯作不悅,其實心中沒有半點惱怒的意思。作如是說,不過是為了提醒自己,這一步邁出後,自己就再也不是前世裏的奇跡先生,而是鎮南王府中真實存在的十七王子!
既是王侯之子,自然就得有王子風範!
林阿六見少爺生氣,腰杆頓時也硬了起來,一撇嘴,道:“少爺,您現在的情況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依小的說,這狗屁的詩不作也罷。”
楚陽春瞪了他一眼,道:“狗嘴吐不出象牙,什麼叫狗屁的詩?讓府裏的老夫子聽見,老大耳刮子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