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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夜,陸槐兒在床上硬挺了一個時辰。這島上的物資供應倒是不缺,床尤其舒適,軟硬適中得很,難怪姬老頭兒在陸槐兒家裏那樣不識好歹地嘟嘟囔囔,原來是過慣了舒服日子的。屋裏燃著跟那除濕酒裏一樣的草葉,初聞覺得辛辣,聞久了肺腑裏卻受用得很。
但他還是睡不著,想家想得厲害。他這輩子沒什麼大出息,沒出過幾次遠門,就那麼一次在上陽城裏謀份差事,晚上卻也沒有想家想得這樣厲害。他想妻子,想妻子腹中的胎兒,想老父的咳喘不知好些了沒,隔壁賣豬肉的小子是不是又騷擾自家妹子,再想到後來連家裏的幾口豬喂過沒有,雞是不是忘了關回雞籠也在腦子裏打轉。這覺,是沒法睡了。
他起了身,站在院子裏默默聽了一會兒不遠處的水流聲,倒很像家門前坡底下的那條灌溉渠。他便順著水聲緩緩走下去,樹葉上的露水時不時滴在腦袋上,冰得人直哆嗦。不知不覺,順著青石小路,走到了傍晚觀日落的海灘,正想仍舊摸到那塊石頭跟前去坐,卻猛一激靈,不遠處早已坐著一個人。
那天生劍胎的少年龍離,正獨自坐在月下的沙灘上。烏黑的無名長劍出了鞘,靜靜躺在少年的膝上。
海上的月光沒有任何遮攔,雪亮得讓人有些眩暈,清光將沙灘照得纖毫畢現,連那少年雕刻一般的側臉也看得清清楚楚,月光下,這麼一個好看得不像人類的少年真讓人浮想聯翩,以為是世外的仙人夜遊,可惜一張臉比這月光還要冷上三分。
陸槐兒看到他在,縮一縮肩膀就打算離開,少年卻已覺察到他到來,轉過頭向他瞟了一眼,眼神雖不熱情,倒也不算拒人於千裏之外。
陸槐兒實在幹不出那種裝作沒看見掉頭閃人的事情,隻好硬著頭皮打了個招呼,按照姬冼子的囑咐稱他:“龍離師兄。”少年點一點頭算是還禮。陸槐兒摸過去在石頭上坐了,少年低沉的聲音說道:“你年紀比我大,這島上也沒有那麼多輩分禮節,你可以叫我名字。”
陸槐兒問他:“你在這裏幹什麼?”少年並沒有回答他,低頭仍舊默默看著自己的劍。
那烏黑的劍卻和白天不太一樣了。本來黑黢黢毫無光華的劍身此刻正散發著奇異的光彩和氣息,仔細看,其實並不是劍在發光,而是月光投射其上化為白泠泠的薄霧,環繞劍身流動,緩緩滲入烏沉沉的劍刃中去。
陸槐兒再不懂劍卻也明白了,那樣烈火焚城一般的劍意,若不是吸收了這世間至靜至冷的月華,大概根本沒有任何材料鑄的劍能夠承受住。
他有些訕訕的,隻好又說了一句:“這樣晚了,你怎麼不去睡覺?”龍離看了他一眼,似乎很奇怪這個新人無窮無盡的聊天熱情,仍舊淡淡地答道:“我很少睡覺。”
陸槐兒這才意識到他和旁人是不同的。天生的劍胎,本身大概就跟劍一樣,不會寒冷,不會畏懼,大概,也就不會感到饑餓和困乏吧。吃跟睡對這種人來說也就是完成任務,附加“活得久一點”這個收益。陸槐兒略略想象了一下,要是自己過這種日子不出兩個月大概會一刀把自己捅死,實在太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