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哥哥派幾個人保護你吧。”紮裏特勒喚了幾名族人過來,“你們要好好保護鳳老弟,知道嗎?”
“不必麻煩了。大家留下來過節吧。我在這裏隻會礙事,也幫不上什麼忙。”鳳千翔笑了笑,拍拍紮裏特勒的肩膀,“紮裏老哥要是覺得過意不去的話,改天請我喝酒怎麼樣?小弟有言在先,老哥你可別心疼你那壇六十年的‘鬆花釀’哦。”
紮裏特勒大笑,“好的,老哥哥也不勉強你。後天我在部落裏等你,可一定要來喲!”
“一定一定。”鳳千翔又想起什麼似的在紮裏特勒的耳邊低語一陣。“這件事我本來想酒席過後告訴大家的,現在隻好麻煩紮裏老哥替我轉告了。”
紮裏特勒立在原地一副感動得不知道說什麼好的樣子,呆呆地盯著鳳千翔漸漸遠去的背影發愣。鳳老弟啊,老哥哥真是謝謝你了。
那豪勒冷笑一聲,“紮裏,有什麼好擔心的。野狼聞得到漢人的臭味,不會去咬他的。再說,有他那些走狗保護,能出什麼事。”
“鳳老弟是一個人來的。”加納插了一句。“現在可沒人保護他。”
“怎麼可能?漢人滿肚子花花腸子。他會這麼傻,一個人進我們這些‘賊番’的老窩?誰信?”那豪勒又灌了一碗酒下肚。
“是真的。下午我們去請他的時候他二話不說就和我們來了。他部下說要隨行保護,鳳老弟說‘我和朋友們出門,不用擔心’,一個人都沒帶。”魯錫部落的長老克雷昂有些不滿地說道。
“那勒,不是我說你,就憑我們幾句話邀請,人家鳳老弟毫不懷疑地和我們走,單身來我們這個所謂‘賊番’的老窩,這是多大的信任!人家是真心把我們當朋友看的。可你呢?”紮裏特勒無奈道,“我們黨項有句話叫做‘得人一顆心,回人一顆心’,你可倒好。鳳老弟誠心誠意來做客,你不領情就算了,也犯不著趕人家走!何況,鳳老弟還幫了我們那麼大的忙……”
“幫忙?紮裏你是不是喝多了?”那豪勒忿忿道,“有個人曾經說過,漢人不算計我們,就像兔子追獵狐狸一樣不可能。我沒記錯的話,那個人是你沒錯吧!”
紮裏特勒有些難堪地低下頭,“是的。我說過。但是諺語裏說得對,天上的星星有亮的有不亮的,每個人說的話也有對的和錯的。我承認我那個時候是太過偏激了些,並不是所有的漢人都看不起我們算計我們。最少鳳老弟就不是。”
那豪勒被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恨恨地叉起一塊肥膩的羊肉送進嘴裏。哼,看來紮裏真的中了漢人的邪術了,一直幫他說好話。
克雷昂好奇地問道:“紮裏,鳳老弟臨走時和你說了些什麼?看你呆成那個樣子。”
紮裏特勒長歎一聲,“我們真該把鳳老弟留下再敬他幾杯的。他說皇帝的旨意下了,半個月以後重新開放和我們做買賣的‘榷場’。”
六位長老各個欣喜若狂。“真的?那可要好好謝謝鳳老弟,大後天他去你那裏喝酒的時候,我也們一起去向他道謝好了。”
那豪勒絲毫不以為然。“隻不過是漢人商販又能拿些破爛劣貨來交換我們的毛氈牲口而已,有什麼值得高興的。”
眸底,是抹止不住的怒焰。上次開榷場是在兩年前,有幾名漢人商人用劣質的藥材換走了高價的獸皮和毛氈,族人發現以後去找他們理論,反而被嘲笑了一番。他氣不過,統統把那些奸商給砍了。自那以後,漢人就再也不敢來和黨項人交易。
於是黨項隻能從鄰境的西遼商人那裏交換所需的鹽、茶葉、藥材和絲綢等等,而西遼和黨項一樣以遊牧為主,所需相同,很少能提供給黨項所需的物資。就算有,數量也很少,而且價錢相當昂貴。
黨項兩年來損失了不少牲口和其他物資,族人也有不少因為沒能有足夠藥材而耽誤了病情,那豪勒覺得始作俑者明明是漢人,卻連累他們黨項人受難太沒道理。所以他把這筆帳,全數歸到了漢人頭上。
就某種程度而言,他這種看法,也不能說是錯誤的。
“反正我是再也不想和西遼商人作交易了。”加納回了一句,“自從漢人商人不來我們這兒以後,西遼商人就占了大便宜。他們買了漢人的貨再高價賣給我們,好東西全被他們挑走了,賣給我們的也全都是次貨,量少,價錢也貴。實在是很不合算。”
克雷昂也表示讚同。“與其這樣,我寧願還和漢人做買賣。而且,我相信鳳老弟不會騙我們。”
紮裏特勒還想再說什麼,卻突然飛來一隻鷂鷹停在他肩上,鷹腿上還綁著根布條。紮裏展開布條一看,頓時笑逐顏開,“鳳老弟的信。”
“裏麵寫了些什麼?”加納催促道。
紮裏特勒大聲念道——
“小弟已平安回府,兄長勿憂。關於榷場一事,小弟已邀中原南方最有名之商戶‘泛舟山莊’前來,其商譽極佳,斷不會有以劣作優之舉,兄長當可放心與之交易。”
“我就說相信鳳老弟沒錯吧!”克雷昂最先說道。
那豪勒猛地一拍桌子,木碗裏的美酒被震了不少出來,數灘小水漬濺在了桌上。“我是八部族長,我說不準和漢人交易就不準!”
篝火映照下,那豪勒一張怒顏幾乎是焊焊生光的,眼神鋒利幽犀,如同破桎而出的野獸,以獵捕者的姿態正待擇人而噬。
兩日後。
“那後來呢?”鳳千翔笑了笑,那雙桃花眸子微微眯起來,唇角略向上挑,勾勒出一個誘人的弧度。早就料到八部族長,那個從骨子裏厭惡漢人的男人是不可能爽快地點頭答應的。
“當然是我們說了算了!”加納拿出自己的牛皮酒囊,倒了一滿碗酒,推倒鳳千翔麵前。“按照八部聯盟規矩,七名長老都同意的事,族長也必須準許。喏,這酒可比紮裏的‘鬆花釀’好的多,我們隻在祭禮上用來敬神。老哥哥我今天可是偷出來給你喝的喲!”
“那可真是謝謝加納老哥了。”鳳千翔舉起碗,仰著線條柔美的頸子,優雅地一飲而盡。左邊袖子滑落下來,露出一截白繃帶。
“鳳老弟,你受傷了?”紮裏特勒緊張兮兮地一把抓過鳳千翔左臂,二話不說就捋起他的袖子。“記得鬆明節那天我坐在你邊上,當時你並沒有纏繃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