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顧君初回來的時候,真的已經是傍晚時分,恰好趕上飯餐。
顧君初回來的時候是青箬笠,綠蓑衣,這一身草織品經雨水洗涮後如同塗了釉般,表麵光滑晶亮,瀟灑的身影如同一尊精雕細琢的玉人。
把雨具脫下來交給一旁的仆從,顧君初除了被泥濘雨水打濕的靴子,與及黑緞衣擺上幾點泥跡,基本上是一副從容淡定的模樣。
莫名見狀,也沒表現出任何異樣。機靈的仆從添上碗筷,這一頓飯吃得十分安靜。
莫惑依然如此淡然,吃飯也特別斯文,細嚼萬咽的,隻是吃著還是那幾片青色。
嫣鳩平日愛觀察他們,吃飯的時候總是散散慢慢的,吃上一口便眼波流轉幾回,這些平日裏讓普通人做著叫猥瑣的動作在他身上就叫風情萬種。隻是這位美人今天也玩深沉,一邊沉思一邊心不在焉地嚼著白飯。
顧君初不失其穩重的性子,吃得淡定,但吃著都是麵前一盤菜。
莫名都看在眼裏,他想眼不見為淨,但明顯他過去養成了眼觀四麵,耳聽八方的壞習慣,當下將一切盡攬眼中。
莫惑鬱悶,他知道,但卻不太明白,他難以分辨二哥是因為過去而失落還是因為別的、不得而知的原因。
顧君初鬱悶,他也明白,不就是因為昨天的事件欲求不滿嗎?他也鬱悶,但相比之,顧君初也該鬱悶死了。真理是有這麼一句,受傷較深的永遠是愛得較深的一方。
嫣鳩鬱悶他就不了解也不明白了,這家夥一向是毒舌配上壞心,說穿了就是一海龍王,愛興風作浪攪風攪雨。此時正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敵人處於空虛狀態,還不是攻擊的好時候?但這人卻不知道燒掉哪根神經了,竟然加入鬱悶大隊。
結果莫名也沒吃幾口菜,白飯倒是硬給扒上兩碗了。
三子看得直歎氣,開口就喃喃:“多情自古空餘恨,三妻四妾盡戚戚。”
“三子,這絕句哪來的?”莫名擱了碗,拍拍胸口,把差點倒逆的飯給咽回去,淡淡地問。
三子當然不會隱瞞主子:“回殿下,是市集街口說書的。”
“很好,明天給拿十兩白銀給他,然後你把這句話抄一百遍。”
三子呆了。
莫名暗歎:三子,最近也隻有看你的鬼畫符,我才覺得特別樂,隻好委屈你了。
一頓飯下來,殘羹剩菜一桌,莫名自己也不想自己也有腐敗的一天,但他明白剩的菜越多,下人們的肚子越飽,他也不說什麼。
撇下三子,莫名徑自出了餐廳,迎著雨夜濕冷的風,走在黯黑的廊道上。夜幕下的八王子府別具一番韻味,漆黑中樹影婆娑,遠處樓閣輪廓淺薄,仿佛被黑暗所融化。雨打落,萬物湊出不同聲響,四周泛著冷冷水澤,如鋼鐵般冷硬。
暖光打落,映亮一圈,莫名回頭就見顧君初,打著燈籠給他開路來著。
莫名沒說什麼,隻與他比肩而行,聽著樹風蕭瑟,刮來湖泊那邊的蛙鳴。他突然笑了:“現在的天氣,感覺如何?”
顧君初隻看前路,頭也不回:“不冷,但因為下雨,而且是晚上,所以有點涼。”
“哦,春天的感覺是暖和?過太久了,我都忘記了。”
垂在一側的手心被溫暖占據,他側目一看,果見自己的手被包覆在厚實的掌心中。其實莫名想告訴他,他的手掌是夏天……那種炙人的熱力。
春天或許會像莫惑嗎?
察覺思緒偏離,莫名馬上抽回,不願意再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