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軍隊伍一行自大道上前進,路過蔓蔓青草的荒地,穿過滿吊碧色穗子的稻田,浩浩湯湯地往迦耶進發。赤紅旗幟刺有單於二字,迎風凜凜飄揚。鄉民見是這般陣仗,膽大一點的就遠遠眺望,三兩聚首竊竊私語,膽小一點的早已經扔下農具回家躲著。
就在聲勢浩大的伍前方,一匹駿馬單騎突進,完全沒有讓道的意思。前方隊伍發現這一騎人馬,立即就拔出武器準備戰鬥。
然而來人卻在離隊伍兩三丈遠的地方勒馬,並呈上文書。領隊的將領讓隊伍停下了,派了士兵接回書信一看,赫然是要給大將軍的書信。
“來者何人!”將領喊。
官道中央,身著青衣的文人作揖:“小人乃八王子隨侍三子,奉命前來迎接大將軍。”
將領沉默,仿佛在思考該如何處理,後方的大將軍已經派人前來詢問何以停止行進,將領就順勢把書信給傳下過了。未幾,這位叫三子的隨侍就被大將軍接見。
士兵分成兩行排列於官道兩側,冷兵器在陽光下寒芒閃爍,大將軍就端坐在士兵環繞的正中央,氣勢盛大,傲視著來使。
單於大將軍與其妹不愧有血源關係,魁梧的體魄,不怒而威的閻王臉,長年征戰在他身上留下了紀念,一道一道疤痕平添煞氣,這樣的人如果站在戰場上,就視覺效果而言,的確能起到威嚇作用。大將軍大掌握皺書信,隨意揚揚脆弱的紙張,大嗓門就吼:“八王子說的禮物呢?”
自稱三子的青衣人麵對如此殺神卻是氣定神閑,躬身行禮間偶爾輕咳:“回大將軍大人,就在前方不遠處,隻要軍隊再行進十裏,就能見著。因為馬車行進比較緩慢,小人特意先行前來通報。”
“哼,這小兒也夠意思。馬上啟程……”大掌重拍椅手,將軍站起來足足比這位‘三子’高出一個頭有餘,而健碩程度更加不可比較。大將軍一掌按在‘三子’頭上,裂著一口白牙,打牙縫裏擠出一句話:“如果敢給我耍什麼花樣,我就讓你變成肉醬。”
“大將軍愛說笑,八王子殿下可是真心誠意要把禮物給奉上的,請將軍放心。而且,越龍將軍那邊還請多多美言。”
正在卑躬屈膝,一副小人模樣,極力抹黑三子之名的正是莫名。他一陣哈腰換得大將軍鄙夷的一瞥,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裏了,大將軍翻身上了駿馬,示意他在前方帶路,親自率一行輕騎兵先行出發。
馬車緩行於另一方向的官道上,車窗上帳簾微動,綠色偶爾漏進車中人眼裏。然而那雙赤紅的眼眸卻沒有半絲神采,淡漠如死水,又似幹涸的血痂,了無生氣。
嫣鳩默默端坐在車內,等待噩夢的開始。他不知莫明之前說什麼不讓他故技重施,是出於何種心思,或許因為打定逃跑主意而誇下海口吧。結果如今莫惑被脅,盜兵符計劃始終要實行,他始終還是要當誘餌。
嫣鳩並不沮喪,也不歎氣,因為他從來就沒有期待,所以根本不存在失望。現在隻是沒有值得高興的事情罷了,不能開懷罷了。
“不能違背。”
嫣鳩低喃,勾唇淡淡一笑,即便如此,天生妖媚的模樣還是給他添上幾分嫵媚。
淩亂而密集的馬蹄聲漸近,他的笑容也漸漸加深,刻意地讓自己笑得更嫵媚,因為這是他的任務。
馬嘶聲此起彼落,來人已經下了馬,有人打開門,一把將嫣鳩拽下車去。粗魯的動作讓嫣鳩隻好順從,衣衫和發絲都因此番大動作而微亂。
一臂仍被鉗製,下一刻嫣鳩的下巴便被粗魯地掐住,重重地扳向那張熟悉的臉孔。四目相對,嫣鳩未因痛楚而動容,一張臉肌膚尤如陶瓷般精致,連表情也有如陶瓷娃娃般冷硬,除了笑,沒有別的。
單於將軍大概已經驗收完畢,放開嫣鳩,任由他坐落地麵。徑自得意地大笑:“果然是他,看來那小子是有點意思。”
莫名趁機上前:“將軍大人,那八王子信中所書,大人是否同意?”
大將軍睨一眼這名低下的使者,冷哼一聲,隻是向自己的下屬下達命令:“把他們列進軍妓隊伍,好好看守。”
軍妓?
當時隨行士兵們是麵麵相覷,但看清楚嫣鳩的模樣,再想想將軍的態度,頓時是一臉了悟的猥笑。莫名擺著一副無可奈何敢怒不敢言的模樣,讓他們過把癮,然後就扮演忠心的仆從,將嫣鳩扶上車去。
好一個王子為大局獻美人,有人得意有人愁。
莫名不愁,他扶著嫣鳩上車,確認那位得意的將軍已經前去了,馬車又緩緩動起來,他這才拍拍嫣鳩的臉,笑語:“怎麼?他這點小道行就讓你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