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來犖子楓心有芥蒂,之前的敬畏如同蠶齧桑葉、夕陽燃逝,都行將殆盡。但想自己尚需托賴於他,隻好不言不語。想到這樣談吐儒雅、為人灑脫之人實際卻大謬不然,不知是何滋味兒。心中砰砰亂跳,心想:“他是當真擔於俠義,要將我送歸鄉裏,還是裝腔作勢,別有他圖。”此人是好是壞還不清楚,卻也不禁手心冒汗。
欒仙篤內疚於心,哪想得到他會因為此事生出這許多的別樣心思。他一時莽撞毀物,將村人們的居所當做賊巢搗毀。當時懷疑犖子楓為其擄去,驟急之中辦下錯事,待見那老者與犖子楓突又出現,悔之已是不及。那老者雖說先入為主,以為是村中遭賊,然而村人們回轉之後盤詰拷問,他卻如何辯駁。這荒村野集缺衣少物,要是有人不舍那些已毀之物,還拿來修補。在那些斷折殘破的器皿之上發見了劍痕,自己可就開脫不了了,不如趁著事情未明之時溜之大吉,那便一了百了,於是便逃了出來。犖子楓卻因此事而心有疑慮,對那欒仙篤的為人亦所不恥。此事說來全是為他,可他是個孩子,欒仙篤便想當然的以為不必解釋。
二人覓路而行,盡量避開行人。在那及腰長草中跌跌撞撞的亂走,行有多時,草盡路現,一條大路直通北邊,這路正是那姓莫老者口中所說北去官道。欒仙篤向後一望,隻見風吹草動,有如海浪湧波,並沒有人追來。二人停在那路邊歇了一歇,欒仙篤道:“我們走上了正道了。”犖子楓“嗯”的一聲,欒仙篤拿出包袱中所攜水袋,喝一口水,遞給他道:“你不喝一口嗎?”犖子楓確也渴了,便接了過來,仰脖子喝了一口,還覺不痛快,又喝一口,心道:“我們去時這水袋已空,不知他是何時裝滿的?”這句話沒有問出口,將水袋遞了回去。欒仙篤封好口子,又將那袋子放回包袱。
欒仙篤道:“前麵不知還有多少路程,隻有這麼一個水器,不夠我二人喝的,這次喝一個飽,下次可得忍著些了。”犖子楓又一點頭,欒仙篤道:“這便走吧,我們要想有床有被,可得趕去前麵宿頭。”二人說罷又行,更不多言,行到晚間,卻也沒有遇到鎮子。二人無法可施,隻好暫借樹底,以為厝身之所。欒仙篤四下裏找些枯枝,生起火來。二人望著火焰,分吃麵餅,吃完又坐了一會兒,無言自睡。
第二天又再趕路,一路上總是不見人家。二人盡量少喝,隻在口中枯渴難忍之時才喝一口,可是那水袋終究還是扁了下去。終於走到午後,到了一個小小鎮甸。二人趕去鎮中,找家飯店先求一飽。吃過之後,向那店小二一打聽,原來前麵不遠便是東平縣縣城。可是如要趕去那裏,卻也大費周章。欒仙篤心想:“轉瞬即到,也不用急於一時,今夜便歇在這裏。”於是對犖子楓說了,犖子楓雖說著急回家,也不好說什麼。